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遇见戏精,王爷的人设要崩》红妖果 文案 穿越成不受待见的王妃,唐素染表示很绝望。 怎么办呢?好在她有一百种人设可以随意切换,总有一款能够征服那个冷面王爷。 穿越前期…… 唐素染:“王爷,素染想出去走走。” 赵翊:“大门开着,王妃想去便去好了。” 唐素染:外面好危险,也不说陪着我!冷血! 穿越后期…… 唐素染:“王爷,我要出去走走。” 赵翊:“带上本王一起。” 唐素染:可以不带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素然,赵翊 ┃ 配角:宋郁等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69524字 第1章 王妃诈尸 正是初夏,夜风微凉。孤零零的月牙缀在黑幕上,兀自洒下皎洁的光。   月光静默地挤进半开的窗子里,流过紫檀木的梳妆台,淌过木质地面,最后停止在黄花梨衣柜的矮脚下,将屋里的摆设照得分明。烛光俨然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自顾自的照亮一方角落。烛火“噼啪”发出一声爆响,吓得正准备扑火的蛾子扑腾了一下翅膀,转身飞走了。有风溜进来,捎了些院里的芍药香。   唐素染躺在柔软厚实的床上,身上盖着的是春日里新置的蚕被,在这暑意渐起的季节,她却仍感不到一丝暖意。她墨黑的长发散乱在枕侧,眼睛紧闭着,浓密细长的睫毛像一把展开的扇子轻轻地覆在眼睑上,原本白皙精致的脸现在只剩下惨白。   床边的地上跪着两个十四五岁模样的丫头,红肿着眼泡,低着头发出嘤嘤的抽泣声,偶尔抬起袖子擦擦滑到腮边的泪珠子,她们的哭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凄凉。   丫鬟的哭泣声让唐素染觉得有些扰人,她张了张嘴想要制止,可是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在一丝一丝的从血脉里剥离出去,她觉得好冷,冷的像掉进了冬日的冰窟窿里,她想挣扎,可是没有东西能让她抓住借力。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唐素染感到有些绝望,绝望的想狠狠的嘲笑自己。即使到了这时候,赵翊也不肯来看自己一眼吗?他的心还真是硬啊!   想想自己堂堂长公主府的大小姐,竟会落得如此田地,即便自己的母亲不是皇上的亲姐姐,但也是皇上亲封的“逸阳公主”。整个大燕,谁敢小瞧了自己?偏偏他赵翊,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连新婚夜也将自己独自扔在新房,这是何等的屈辱。   或许自己真的是任性刁蛮,可也没到不可饶恕的地步吧。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柔弱乖顺连兔子都怕的妹妹,竟也会为了他变得阴狠毒绝。想想妹妹也是可悲,她怎么会觉得只要没了唐素染,她便可以得到这个男子的喜欢?   阻碍她的,从来都不是唐素染。   恍惚间,唐素染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什么人推开了,有脚步声进来,不急不慢,渐渐靠近,后又停下。   丫鬟们的哭泣声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来人,脸上皆露出既惊又喜的神色,又立刻匍匐在地上行礼,哭声却是更大了,仿佛是要将她们小姐的委屈一并的哭出来。   赵翊负手站立,月光描画出他看不出悲喜的侧脸,又将侧影投射在衣柜的雕花门上。他就站在月光里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唐素染,那是他的妻子,前几日她还像一朵早晨带着露水的花骨朵,虽然满身的刺,却是朝气蓬勃。可现在她却在渐渐枯萎,失了鲜活。   她才十六岁,嫁给他也不过一年,尽管只有夫妻之名,但也是他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进门的。虽然平日里她确实骄纵了些,可也只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儿而已。说到底,他也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唐素染艰难的睁了睁眼,一袭暗红玄纹的衣料入眼。黑色的靴子停在了五步之外,仿佛是怕沾染了她的晦气。她知道,赵翊终究还是来了。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她对他,已不会再有期待。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了抬眼皮,想要去看看赵翊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会是怎样的表情。   果不出所料,惯常的冷漠。他的模样其实是好看的,好看到让人只要看一眼便烙进心尖上,可是再好看的脸配上那毫无温度的眸子,也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可笑自己当初怎会被这样的一张脸吸引,从此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婚事是母亲和他的母妃在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便定下的,既然不愿,又为何要娶?   唐素染实在没有力气了,她没能亲口问出这个问题,即使问了如今又有何意义?她慢慢的合上眼,抓着被角的手也渐渐垂下。   赵翊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又握成拳头,他本想伸手去给妻子整理一下粘在脸颊上的乱发,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了。他那只拿惯了兵器拼杀的手,还没有学会如何去温柔。   最后一刻,唐素染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赵翊的眼底怎会有疼惜的神色闪过?他那双寒潭般从不会有任何波澜的眼,怎会为她动容?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若有来生,若再遇到,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但却不会再喜欢你……      嘭嘭嘭……紧急的拍门声响起,赵翊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着门口冷声道:“出什么事了?”   “王爷,王妃她……王妃她……”门外的阿莫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答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   赵翊眉头皱了皱,起身离开书案,大步走到门前将门一把拉开,冷眼看着阿莫斥道:“王妃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守在灵堂好好的看着王妃的遗体吗?”   阿莫弓着身子,手中的灯笼在微微打晃,他的双腿不住地发抖又强行克制住,面上带着惊恐之色,吞吞吐吐道:“王妃她……王妃她……又活了!就在刚才,突然就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王爷……王爷还是快去看看吧。”   赵翊目光凛了凛。唐素染的遗体是他亲自抱进棺木的,战场上打滚的他怎么可能分不清一个人是生还是死?可看阿莫吓得那副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赵翊不再多问,当即跨着步子朝灵堂的方向走去。阿莫稳了稳步子,连忙紧赶着追了上去。   灵堂设在前厅,是今天刚布置的。赵翊的书房在后院,去往前厅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游廊,廊檐下挂满了白绫与白纱灯。此刻已是深夜,天上无星无月,白纱灯漏出昏黄的光,一阵疾风刮过,灯笼与白绫瞬时乱飞,地上的黑影也跟着乱晃,着实有些吓人。阿莫跟在赵瑾翊身后,左左右右的瞧着,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自己,又想起诈尸了的王妃,也顾不得与主人保持距离,紧忙小跑几步,差点踩上赵翊的后脚跟儿。   赵翊一路疾走,身后的阿莫跟的有些吃力,喘着粗气才算勉强不拉开距离。赵翊来到前厅外时,厅外的青石板地上已经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有的在小声哭泣,有的在发抖呓语,还有几个胆子忒小的,已经吓晕过去躺在了地上。赵翊顾不上理会这些吓坏了的家仆,脚下的速度不自觉的又加快了些。   跨步进入厅门,赵翊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棺材里懵愣着的唐素染,登时怔在了原地。身后的阿莫一时没来得及收住腿,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赵翊的后背上,步子还没站稳,就连忙顺势往地上一跪连连请罪。好在赵翊平时训练有素,被阿莫那样一撞,竟依然稳当当地站着没动。   灵案前的火盆里,还有未燃尽的纸钱,风卷起了纷扬的灰烬,呛得唐素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厅外地上几个原本撑着没跑的小丫鬟顿时惊呼着朝四处乱窜,再也顾不得会因在主人面前失仪而受到惩罚。   赵翊身子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棺木中的唐素染,缓缓开口:“素染……是你吗?”   唐素染此时正低着头揉着发痒的鼻尖儿,听见有人叫她,茫然的抬起头看向赵翊。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唐素染仔细回想了一下,脑子里有一些画面哗啦啦的在眼前流过,可是那些画面却是在讲着另一个唐素染的故事。她怎么会有这些记忆?   她挠了挠头,自己是叫唐素染,但自己可是混迹于娱乐圈的实力小花啊!怎么会是个一心只想获得丈夫欢心的深闺怨妇?自己明明是在拍一场吊威亚的戏,后来好像设备出了什么状况,只记得所有的现场人员都惊呼着朝自己奔了过来,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是出了事故?自己现在是躺在病床上做梦吗?   呵!看来自己真的是古装片拍多了,连做个梦都是在演戏!   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脸?唐素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没什么事,就是比原先小了点,皮肤也似乎更滑嫩了。也不知自己在这儿躺了多久,竟然瘦了这么多!哎,不对,这好像是在梦里,不过这手感倒是蛮真实的。   “素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见诈尸了的王妃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赵翊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唐素染回了回神儿,刚才只顾着发愣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瞧,嗯,面前的人长得倒是养眼的很。比跟自己搭戏的那个小鲜肉强多了,身上更是有股阳刚气,标准的男神啊!   可依刚才脑子里的记忆来看,这人却是冷血动物。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抵掉了是个渣渣的事实!我的梦我做主!管他王爷不王爷的,先替那个死掉的唐素染出口气再说,好歹名字相同,也算缘分!   既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诈尸了,那她就诈尸到底吧!先吓吓这个冷面王爷,看他还能不能端得住那张冷脸!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会卖萌的作者才更得小天使的喜爱 可是妖果家已无萌可卖 妖果家的萌都被养的两只狗子,一只猫子,四只兔子给偷着卖了换吃的 所以,妖果只能摊摊手 要不,妖果把它们卖了换些萌回来? 第2章 第 2 章 唐素染朝着赵翊阴测测一笑,她这一笑让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赵翊也有些汗毛直立。唐素染本想站起来,然后再直挺挺地跳出去,这样才更像电影里演的僵尸,才更有气势。她从来没演过僵尸,演的更多的的是女妖啊,女仙的角色,正好可以练练。   怎奈刚才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盘腿,现在两条腿压得有些麻,站是有些难了,那就翻出去吧。   咦,这腿麻的感觉倒跟真的一样。   于是赵翊便眼睁睁看着他的王妃正双手笨拙的捧着自己的一条腿将它搬出棺材,然后翻身骑在棺材边沿上。他没做出任何反应,虽然事情有些诡异,但看着那笨手笨脚的身影,他却有些想笑。总觉得下一刻,那个笨拙的身影便要摔到地上。   幸亏那些跪着的丫鬟仆人只顾着趴在地上发抖,若是让他们看到他们的王妃正从棺材里爬出来,怕是又要吓得躺地上一片儿了。   灵台设得有些高,唐素染趴在棺木边缘往下下的时候,脚下没踩稳,果然一个趔趄便从上面跌在了地上。随着她的一声惨叫,院里的仆人除了吓晕的几个没法跑以外,剩余的一瞬间便叫嚷着全都跑了个没影儿。   还真疼啊!这不是梦吗?怎么会疼呢?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赵翊还算是见过大场面的,这样的情况,竟依然立着没动,只是看唐素染的眼神从原先的震惊变成了探究。他现在只想看看,唐素染到底还想玩儿些什么花样。鬼神一说,他从来都不信,若真有鬼的存在,那他早就被那些死在他剑下的鬼魂撕碎嚼烂了。   唐素染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揉了揉发疼的肩膀,又突然想起自己是要扮僵尸吓人的,立即咳了一声,忍着疼将手臂打直,换了个森寒的眼神盯向赵翊,然后直着身子一蹦一蹦的朝赵翊蹦了过去。   赵翊面对正蹦向自己“僵尸”,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双臂环抱的姿势,仿佛他不过是在看一场小儿科的杂耍。虽然无聊,但也算有趣。   唐素染只当赵翊是在强装镇定。她继续专注地扮演她僵尸的角色,一步一步蹦着向赵翊逼近过去。只怪她一心只顾着看赵翊的反应,竟没留意到横躺在地上吓晕过去的小丫鬟,一个没蹦过去,在丫鬟脚尖上绊了一下,惊呼一声,便扑腾着双臂往下趴去。   显然,扑腾手臂是没用的,唐素染正想趁着脸还没着地的空隙感慨一下自己在梦里的倒霉劲儿,眼风却好像扫见门前站着的那人突然一个跃步伸着双臂奔过来,下一刻,她便已结结实实地栽进了那人怀里。   唐素染的侧脸贴在赵翊的胸膛上,清晰地听到他平稳而规律的心跳声,他的身上有股清淡的檀香味道,唐素染觉得这个香水的味道真好闻,等梦醒了,让助理查查有没有卖的,她也要买一瓶。   有温热的鼻息打在额头上,有些痒,唐素染抬了抬头,正对上赵翊那双深邃的眼,他的眼就像是开在雪山里的黑雪莲,虽然孤寂冷傲却充满着诱惑,让人不知不觉地便被吸引,纵使唐素染拍过无数次这样的狗血剧情,但被这样一双眼近距离的盯着,心跳还是不由己的漏掉了几拍。   “你没事吧?”赵翊的语气冰冷,如同他的眼神一样。   唐素染被搅乱的少女心瞬间被冰醒,借着赵翊胳膊的力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吞吐道:“没……没事。”她别过头垂目不去看赵翊,道:“那个……我先去休息了,有什么话等我醒了再问吧。”   不等赵翊反应,唐素染已经跑了出去。赵翊转过身,看着仓惶逃走的唐素染,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才的一切都太真实,无论是赵翊的心跳声,还是他身上的味道,甚至是他胸口衣料上绣纹的触感,都好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唐素染觉得,她需要静静。   等她醒了再说,梦醒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唐素染依着脑中的记忆沿着游廊往内院走,竟熟门熟路的在偌大的王府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死去的唐素染居住的芳林苑。她什么也不想再去思考,进门便将自己塞进被窝里,闭眼强迫自己快点睡着,只希望再睁眼的时候,梦已经醒了。   事实证明,这个梦有点长,长的窗外的天暗了亮,亮了又暗,唐素染的眼也是睁了闭,闭了又睁,但她还是在这个古代的安王府里没能回到自己新换的粉色系的真皮软床上。   又是夜,星子藏进暗云里,只留下孤零零的一弯残月。已是子时过半,赵翊房里的灯却依旧亮着,烛光将他的身影打在门窗上,像极了独自演戏的皮影。   管家张叔轻推门进去,脚步放的极轻,生怕打扰了主人看书的意志。他走到烛台旁,小心的取下灯罩,拿起旁边的剪子将耷下的烛捻挑起又剪短,房里瞬时明亮了一些。   赵翊抬起头,淡淡道:“张叔,你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张叔呵呵一笑:“老奴年岁大了,睡得少,不碍的。倒是王爷您要注意身体,每日这样熬到深夜,可别累坏了身子。”   张叔是看着赵翊长大的。   赵翊的母亲曾是非常受皇帝宠爱的兰妃,张叔那时是兰妃宫中的掌事太监。他为人做事谨慎,又谦卑厚道,很是得兰妃的信任。只是兰妃在赵翊六岁那年便突然辞世,一时间曾经风光无两的芳华殿便逐渐走向了没落。   皇帝怕触景生情不再前往,连带着兰妃的儿子也不愿多见。平时与兰妃交好的妃嫔见没利可图也另去寻新的结交对象。   冷冷清清的芳华殿从此就像被丢弃在热闹街角的烂菜叶,冷眼瞧着来往的人情世故渐渐被人遗忘,任由它独自糜烂。兰妃出身微寒,没有强大的娘家势力支撑,身为皇子的赵翊自也不会得到重视,平时受尽其他皇子的排挤与欺负,甚至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敢随便给他脸色看。   若不是有张叔护着,赵翊怕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的长久。   当时皇后长久无子,在赵翊七岁的时候便将他接到了栖凤殿抚养,于是赵翊又变成了开了缝的蛋,原先离他远去的苍蝇又聚集过来阿谀奉承。张叔却自请依然留在芳华殿,独自守着空荡荡的院子。   不过两年,皇后意外诞下了六皇子赵瑾,赵翊便如弃子般又被扔回了芳华殿,自此主仆二人相依生活。直到现在赵翊封王建府,张叔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赵翊从不把张叔当下人看,张叔也将赵翊视若亲子。   赵翊支着手臂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最近边关胡狄作乱,扰的百姓民不聊生。父皇让尽快想出应对之策,这几日确实是忙了一些。不过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张叔不必为我担心。”   “既已想出对策,王爷今日就早些歇息吧。只是王妃那边,好像还是不太好,王爷明日还是过去看看的好。毕竟她是逸阳公主的女儿,王爷总要顾忌一下长公主府那边的面子。”张叔想到这几日府里出的乱事,不禁心疼起他家王爷,不但要忙着朝事,还要应付家中的一团糟。   赵翊轻叹一口气,着手整理起桌案上的笔墨书本,无奈道:“当初母妃与长公主定下这门婚事,原意本是想要借着长公主身后的势力稳住我的地位,可惜母妃没能想到,她和长公主都没能等到看见我们成亲的一天。她更没想到,这一纸婚约,对于我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反而成了累赘。”   张叔袖手站在书案旁,蔼声道:“王爷十三岁便随着谢老将军东征西战,凭自己的本事挣得如今的地位,若是兰妃娘娘天上有知,定会以王爷为傲的。王妃现在年纪尚小,等再过个两年也就懂事了。王爷不必太过忧心。”   “但愿如此吧。只是这位长公主府的大小姐竟丝毫也没能继承到她母亲的睿智与胆识,行事任意妄为,只怕想让她懂事起来,不是易事。这次她将整个王府闹得鸡犬不宁,下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出来。也罢,明日我去看看她。”赵翊起身离开书案,伸展了一下腰身,面上带了疲色,看向张叔:“张叔去休息吧,我确实是有些累了。”   张叔躬身后退两步,转身出了赵翊的房间,心里叹息:他家这位小王妃,明明是喜欢王爷的,一心想要得到王爷的注意,可惜总是用错了方法。   唐素染在床上躺了三日,醒了睡睡了醒,不说一句话,也不吃东西,只偶尔渴的厉害时候含一口丫鬟递到嘴边的鸡汤。来看望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她都能对的上号。那些人里有真正喜极而泣的,也有面上高兴心里失落的,唐素染都看得清楚,可她真的不认识那些人啊!不,自己一定是最近熬夜拍戏太累了才会睡这么长时间不醒,一定是。   直到赵翊进来,唐素染才算是动了动身子有气无力的坐起来。饿了三天,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饿的感觉不死心的提醒着她,她真的穿越了。还穿越成了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熬到半夜两点想蹭个玄学来着 结果网页愣是打不开 妖果只能蹭蹭自己的手安慰一下自己 然后……睡觉!! 第3章 第 3 章 “怎么?王妃不是说等你醒了再回答本王的问题吗?本王已经给了王妃三天的时间来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现在还没想好吗?还是说,王妃这是默认了自己装病搅的全府上下鸡犬不宁?”听不到唐素染的回应,赵翊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拧眉将目光投向里屋的方向。   那目光将唐素染的头压得更低了。她将被子往身上拽了拽,这样好像更安全点儿。   赵翊脸色沉了沉,不耐道:“王妃平时最是巧言善辩,怎么今日倒成了哑巴?”   唐素染有些忍不下去了,自己现在还没从穿越的懵圈中泛醒过来,又饿的没力气说话,这位大爷不关心一下也就罢了,竟还在这里咄咄逼人。唐素染一口怒气冲进丹田,又涌到胸口,最后直冲脑门,将身上的被子一扯,直起身子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禽……” 她最后的“兽”字还没说出口,就又无声的吞了回去。因为这时她听到了“咕噜咕噜”一串儿接着一串儿的声音,那是她的肚子因为长久没接到投喂而发出的抗议声。   真是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这个人面前!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饿了你几顿嘛!竟在这时候给我丢人!唐素染羞红着脸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心里暗骂。      那么大的响动,赵翊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他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站起身走到房门口站定,侧过脸看唐素染:“看来王妃的肚子不肯配合你演好这场戏,王妃还是先吃饱饭再来骂本王吧!”说完打开门跨步出去了。   门外传来他不带温度的声音:“去给王妃备些饭来,她现在饿了。”   唐素染颓然往后一躺,懊恼地拉过被子将自己埋进去。丢人啊丢人!那天扮僵尸已经够幼稚了,今天又来这么一出,老脸都没地方搁了!来道通天雷把自己劈回去算了!   门外响起轻轻的扣门声,有个温柔的声音传进来:“小姐,奴婢将饭食端进来了?”   厨房的动作倒是真快。唐素染扯开蒙头的被子骨碌下床,踢拉着鞋走到刚才赵翊坐的位置坐下,端出一副端庄模样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唐素染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香凝,见自家小姐终于肯下床了,香凝秀气的脸上满是喜色。她将手中盛着饭菜的托盘放在桌上,眼泪一下子便溢满眼眶:“小姐终于肯吃饭了,这几日可把奴婢急死了。若小姐饿出个好歹,奴婢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小姐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吓奴婢了……”香凝转头看了看门外,又压低声音道:“小姐以后要装病千万要事先跟奴婢说一声,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小姐真的要丢下奴婢了呢。”说着眼泪竟扑簌簌地掉下来。   呵!连她也以为自己是在演戏。你家小姐明明是被人害死的好嘛!唐素染觉得自己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只得摆摆手,无奈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我快饿死了,先吃饭吧。”   香凝这才想起她家饿了三天的小姐现在最需要的是吃饭,连忙抬袖擦擦眼泪迅速给唐素染盛了碗小米粥递过去:“其实王爷还是心疼小姐的,这几日小姐一直睡着不肯吃饭,王爷便吩咐厨房要随时备着,说是等小姐想明白了想吃的时候,便能立刻就送过来。”   唐素染被喝进嘴里的粥呛了一下,差点喷出来。香凝赶紧过去给她抚了抚背,接着道:“就连这粥也是王爷特意嘱咐的,说是小姐长久未进食,还是先喝点粥的好。菜也要清淡一些的,免得肠胃不受。王爷可真是个细心人呢。”   唐素染彻底没了继续喝粥的欲望。拿刀在心口上划几刀再来抹点药,谁稀罕啊!她放下汤碗,抱起饭碗便开始狂往嘴里塞,也顾不得品味菜的味道好赖,只看得香凝睁大了眼,连连劝道:“小姐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咳咳咳……”她家小姐真的噎着了,唐素染拿起粥碗一扬脖子便灌了下去,总算是舒服了些。   香凝在旁边看的愣住了,看来小姐真的是饿坏了!这个样子若被旁人看到,定然不会相信这是那个挑剔的长公主府大小姐的。   一顿饭吃完,唐素染心满意足的揉了揉撑起的肚子,“人是铁,饭是钢”这句话到什么时候都是真理啊!吃饱了才有力气折腾嘛。   香凝收拾着满桌狼藉,暗自惊叹她家小姐的饭量惊人。   唐素染站起身,在屋里溜达着消食。见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雕花铜镜,随手拿了起来,对着现在的脸仔细瞧了又瞧,不禁感叹:“小丫头长得倒是标准的美人胚子,怎么赵翊那家伙就瞎了眼看不上呢。哎,可惜了。放心,我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你欣赏够了吗?欣赏够了就坐下来谈谈吧。”讨人厌的声音突然响起,唐素染吓了一跳,慌忙把镜子藏在身后。得,这下自己又多了个自恋的毛病。她不动声色地将镜子攒回了梳妆台。   “王爷有什么事吗?”唐素染堆出标准的礼仪小姐微笑。人在屋檐下,只能先低头。先摸清情况再说。   站在门口的赵翊怔了怔,显然唐素染摆出一副笑脸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若是以前,她应该会做出委屈的模样来博同情才对。可现在唐素染的样子却让他原本准备好了的训斥话不知如何开头了。他轻咳一声,捡了把椅子坐下,抬眼看着唐素染道:“王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唐素染温驯的点头:“嗯,好多了。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活脱脱像一只听话的兔子。   香凝进来添了茶水,识趣的退了出去。赵翊执起茶杯却没有往嘴边送,淡然道:“本王来只是想听一个解释。王妃可以放心,本王说了不追究就不会食言。只是毕竟府里的几个丫头被你那样一折腾疯掉了,你总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吧。”他的目光从茶杯上离开,看向唐素染。眼神里有不可侵犯的压迫感。   唐素染迈着小步子往他旁边的椅子边儿挪,像极了含羞带怯的小娇娘,实际上只是想磨蹭时间寻找个合理的解释。总不能说实话吧,他也不会信啊!还有可能觉得自己在愚弄他,反而更糟。   “我……我说我中邪了,你信吗?”唐素染坐在椅子上,两根食指绕着圈儿圈儿,心虚地觑着赵翊的脸色。   那波澜不惊的表情显然说明了他认为她在瞎扯!赵翊垂目看向手中的茶杯,眼皮抬也不抬的哼笑一声:“王妃自己信吗?”然后漠然的将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我信啊!”唐素染一脸真诚的回答。穿越都能发生,中邪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赵翊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王妃生了一场病,这说谎的本事倒是涨了不少。”   “那王爷觉得我为什么装病,难道就为了骗王爷来看我一眼?还是为了得到王爷的一顿训斥而去装死躺棺材?王爷未免把我唐素染看得太低了吧!”想到已经死掉的那个唐素染,现在的唐素染觉得有些替她不值。   赵翊噎了噎,他没想到唐素染的态度会突然冷硬起来。原本不过是太医说王妃病的突然,而且也查不出病因,一切脉象正常。他只是想到她平时的作为,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在装病。可是如今看她现在的态度,又像是真的受了冤枉,或许真的是他想错了。   他声音柔和了一些道:“既然王妃不想再提,本王便不再追问。只是望今后王妃能够好自为之,这样的事,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说完,将茶杯往桌上一搁,起身离开。   唐素染心里发苦,鬼才希望有下次!   自那日赵翊来质问过一次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唐素染也落得清闲,连着几日在王府里瞎晃悠看景致,王府的下人看到她都表情古怪的匆匆行礼,得了她一声“免礼”便如释重负般的快步逃离。她本想出府去街上逛逛,看看这大燕的风俗人情,但怎奈王府的规矩在那儿限制着。要想出府就必须要经过赵翊的同意才行,一想到要去见赵翊那张冻死人的脸,她宁愿在园子的闷着。   平日里能和唐素染说上话的也只有身边的香凝和锦翠。香凝和锦翠都出自长公主府,自小便陪在唐素染身边,香凝活泼,锦翠温婉,一动一静倒也不会太沉闷。   安王府后园有个人工修建的莲湖,现在正值初夏,荷花尚未开,湖面上碧绿的荷叶相互舒展叠生,在水面上铺开一片绿毯子。水汽夹杂着荷叶的清香混在轻风里,很是怡人。湖中央的流光亭是午后最佳的歇憩地。   唐素染趴在亭子的护栏上,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光。湖中养着一群锦鲤,平时大概是被投喂惯了,一见到人影,便聚集到亭下拥簇着争相露头。香凝捧了刚洗好的葡萄过来,见唐素染在盯着湖里的鱼发呆,笑道:“最近小姐很是喜欢安静呢。要不奴婢给小姐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儿解解闷儿?”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唐素染懒散散的应道。   香凝将手中的葡萄放在亭中央的石桌上,走到唐素染身后抬手给她揉着肩,道:“昨日我去云墨姐姐那里,听她们那边的姐妹议论,最近京城里出了个飞檐走壁的贼,说是专偷达官富贵家的东西,然后散给城外的流民。大家都好奇,不知道这个飞贼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据说有人只远远地看见过他在房檐上飞奔而过的身影,应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现在啊,这件事已经被说书的编排成话本,专在茶楼酒肆里讲说,话本里把他比作锄强扶弱的侠盗,说的倒是有模有样的。小姐哪天得了空,可以跟王爷说说,也去茶楼里听个新鲜,总这样闷在府里可怎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次熬到半夜,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额……我的熊猫眼啊! 不管了!听天由命吧! 碎觉!! 第4章 第 4 章 自那日赵翊来质问过一次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唐素染也落得清闲,连着几日在王府里瞎晃悠看景致,王府的下人看到她都表情古怪的匆匆行礼,得了她一声“免礼”便如释重负般的快步逃离。她本想出府去街上逛逛,看看这大燕的风俗人情,但怎奈王府的规矩在那儿限制着。要想出府就必须要经过赵翊的同意才行,一想到要去见赵翊那张冻死人的脸,她宁愿在园子的闷着。   平日里能和唐素染说上话的也只有身边的香凝和锦翠。香凝和锦翠都出自长公主府,自小便陪在唐素染身边,香凝活泼,锦翠温婉,一动一静倒也不会太沉闷。   安王府后园有个人工修建的莲湖,现在正值初夏,荷花尚未开,湖面上碧绿的荷叶相互舒展叠生,在水面上铺开一片绿毯子。水汽夹杂着荷叶的清香混在轻风里,很是怡人。湖中央的流光亭是午后最佳的憩息地。   唐素染趴在亭子的护栏上,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光。湖中养着一群锦鲤,平时大概是被投喂惯了,一见到人影,便聚集到亭下拥簇着争相露头。香凝捧了刚洗好的葡萄过来,见唐素染在盯着湖里的鱼发呆,笑道:“最近小姐很是喜欢安静呢。要不奴婢给小姐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儿解解闷儿?”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唐素染懒散散的应道。   香凝将手中的葡萄放在亭中央的石桌上,走到唐素染身后抬手给她揉着肩,道:“昨日我去云墨姐姐那里,听她们那边的姐妹议论,最近京城里出了个飞檐走壁的贼,说是专偷达官富贵家的东西,然后散给城外的流民。大家都好奇,不知道这个飞贼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据说有人只远远地看见过他在房檐上飞奔而过的身影,应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现在啊,这件事已经被说书的编排成话本,专在茶楼酒肆里讲说,话本里把他比作锄强扶弱的侠盗,说的倒是有模有样的。小姐哪天得了空,可以跟王爷说说,也去茶楼里听个新鲜,总这样闷在府里可怎么好?”   唐素染侧过头看了看香凝,香凝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花痴”俩字。唐素染故意逗她:“我看是你这小丫头想去听说书吧。那贼既是专偷达官富贵,那咱们公主府和安王府不都是达官富贵吗?人家都要偷到家里呢,你们竟然还挺期待!”   香凝红了红脸,急忙辩解道:“奴婢哪有期待什么?不过是跟小姐说几句闲话而已,小姐竟取笑人家?"   “好好好,你没有期待,你只是想见见那个侠盗少年郎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像说书的讲得那样是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俏公子?”唐素染继续玩笑道。   香凝停下揉肩的动作,急的直跺脚:“小姐怎的越说越离谱了。原不过奴婢看小姐这几日少言寡语了些,想说些新鲜事儿来逗小姐说说话。怎么小姐竟反过来拿奴婢来说笑?”   唐素染“噗嗤”笑出了声:“玩笑而已嘛。其实听你那样一讲,我也对那个侠盗挺好奇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若没了好奇心,那才无趣呢。”   看到自家小姐总算有了笑意,香凝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又接着给唐素染揉肩,道:“只要能让小姐高兴,奴婢被取笑一下也算值了。这几日小姐一直闷闷不乐的,可把我和锦翠急坏了,只要能让小姐开心,奴婢们怎样都行。”   唐素染脸上的笑顿了顿,又勉强展开。不是自己不想高兴,可被困在这里没法回去,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啊!   我的影后之位,我的最佳女主角,我的万千粉丝啊,想想都心肝儿脾肺肾的一块儿疼。   岸上的柳枝已经垂地,嫩绿的小芽缀满柳条。微风一过,摇曳生姿。   远远地,唐素染瞧见对面的柳枝间,锦翠引着一位衣着素净的女子朝这边过来。那女子一身淡青色长裙,跟在锦翠身后,姿态袅娜如弱柳扶风,唐素染不用搜索脑中的记忆便能轻松的认出,那是她如今的孪生妹妹唐倾菡。   脑子里对唐倾菡的记忆就停留在这个流光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唐倾菡一张狰狞扭曲的笑脸上。那样的笑脸,即使现在的唐素染没有亲眼瞧见,但只是从回忆里拣出来看,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唐素染抖擞抖擞精神,白莲花要上场了,自己要拿出气势来。   两人来到亭外,唐倾菡站住等候,锦翠上前行礼:“小姐,二小姐过来看您了。”唐素染暗自冷笑,礼数还真是周到。   唐素染端出满脸的欢喜点点头,直了直身子,目光越过锦翠看向唐倾菡,温言道:“小妹,快些进来,外面的日头毒,小心晒着。”   唐倾菡依依行了礼,才缓步进入亭内。香凝和锦翠向她行了礼,躬身退到唐素染身后。   她和姐姐长得极像,一样灵动流转的眉眼,一样小巧精致的鼻,一样粉嫩柔软的唇,若是不熟悉她们姐妹的人怕是很难分辨出谁是谁。只是唐倾菡的身上多出一份柔美,她的目光是柔和谦恭的,没有任何的危害性,让人一看便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意。而她姐姐的目光里则更多的是傲慢和优越感,时时都带着攻击性。   也难怪赵翊会冷落唐素染,她那样骄纵的性子又有几个人能受的了。   唐倾菡站到她姐姐旁边,脸上带着担忧,柔声关切道:“长姐最近可好些了?”   “好啊,你看,都能和香凝她们在这儿玩闹了。”唐素染故意轻松道,她心里清楚,白莲花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来试探她是否记得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她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唐倾菡过来坐,唐倾菡却仍站着没动。   “那就好。那日跟长姐在这里喝茶闲聊,都怪小妹一时鲁莽才会和姐姐争吵起来,害的姐姐突然晕了过去,当时着实把小妹吓得不轻,后来又说姐姐你……”唐倾菡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如今看来是虚惊一场。还好姐姐没事,不然小妹真的是罪责难逃了。”说完小心的拿眼察看她姐姐的神色。   “哦?那天我和小妹还起了争执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唐素染做出一副惊讶表情,转而又无奈笑道:“大概是这几日睡得太多了,整日浑浑噩噩的脑子总是犯糊涂。不过即使真的是我与小妹有什么争执,也一定是长姐的不是,怎么能怪在小妹头上呢。那日我不过是着了些风而已,跟小妹没有关系,小妹千万不要多想。”唐素染拉过唐倾菡的手,引她坐在自己对面,嗔道:“小妹和我是亲姐妹,怎的如此生分?来姐姐这里还拘泥些虚礼做什么?”   唐倾菡抬眼看了看她姐姐,她觉得自己的姐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就是感觉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上没有了以前的傲慢和理所当然。不过,看姐姐似乎并没有将那天的事放在心上,她顿时轻松了很多。她展了展眼眉,浅笑道:“长姐如今是王妃,身份不比从前,小妹不敢界越。若还像在咱们府里那样没大没小的,让人看到了,会笑话咱们公主府的人没规矩。也会让姐姐失了脸面。”   “小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亲姐妹,谁会笑话?倘若让人知道咱们亲姐妹间还如此生分,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之间有嫌隙?那才真的让人看笑话呢。”唐素染真想撕掉面前这人的柔弱面具,可是她不能,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冲动莽撞,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唐素染了。   帐,要慢慢算才能算的清楚,一笔也不能少。自己再怎么说宫斗剧也演了一打,难道还斗不过这朵小白莲!   唐倾菡将手从她姐姐的手中抽出来,理了理衣裙:“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得,长姐肯放下身份对待小妹,小妹却不能不知分寸。”又似不经意的扯开了话题:“长姐今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长姐的病刚好,怎么王爷也不来陪着?”这句话看像是关心唐素染这个长姐,实际上不过是想打听赵翊的行踪。   唐素染苦笑一声,幽怨叹气道:“王爷他整日里忙的很,朝中的事,军中的事好多都要他来操心,哪有时间来陪我?”又转了个娇羞的语调接着道:“不过他只要忙完,必定会到我那里看看我的。”   香凝和锦翠互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爷明明从来都没来过她们芳林苑,怎么小姐会那样说?又想着或许是不想让二小姐担心吧。两人也只能继续装傻,垂首待命。   唐倾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勉强笑道:“王爷如此关心长姐,小妹也就放心了。以前长姐总说王爷不关心长姐,小妹还一直为长姐担心。如今长姐和王爷伉俪情深,小妹也为长姐高兴。”      “我也是没想到。这次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病以后,王爷突然就变得关心起我来了。或许是因为这次经历了生死,王爷才看清了他自己的心意吧。这样说起来,还多亏了生的那场病呢。”唐素染溢出一脸幸福模样,笑看着唐倾菡。   “那,长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唐倾菡的心像是被什么绞的疼了一下,面上却依然强装淡然。   唐素染暗自高兴,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写一本书了,书的名字就叫《现代影后智斗古代白莲花》,一定畅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热死了…… 热化了…… 第5章 第 5 章 正在这时,香凝突然上前几步,附在唐素染耳边低声道:“小姐,王爷朝这边过来了。”   唐素染脸上的笑僵了僵,这家伙,每次都出现的这么不合时宜。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正合适宜。   赵翊今日在朝堂上与国舅张途就出兵攻打胡狄的事发生了些冲突,张途仗着皇后的支持否掉了赵翊的计划。他心里有些不快,原本是想在湖边走走散散心,没成想竟碰到唐素染也在这里。转身离开,可又觉得不妥。那边明显已经看到自己了,又好像有外人在场,总要过去打个招呼的,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迈步朝流光亭走去。   他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的锦袍,他的身量颀长,一张白皙秀气的脸让他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他的身形健硕,走路生风,又有着武将的气魄。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体现在一个人身上,任哪个女子见了,都很难不动心吧。   唐素染不禁感叹:难怪能引得两姐妹反目,即使是她,面对这样的小鲜肉,恐怕也会难以把持吧。哎呀!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老司机?   她缓缓站起身,端出一副温婉模样迎向赵翊。唐倾菡也随后站起来看向亭外,身后的香凝和锦翠福了福身子朝赵翊行礼。   唐倾菡施施然行了礼,起身时目光撞到赵翊身上的一刻脸上飞过一抹浅红,又含羞带怯的匆匆低下了头。   唐素染全当没看见,继续保持着自己仪态大方的模样。   赵翊迎面走来,目光在唐倾菡身上停留了一下,微微颔首,看向唐素染淡淡道:“小妹今日也在这里。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姐妹叙话了。”说完又向朝唐倾菡一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王爷。”唐素染开口叫住他,眼中盛满笑意,绕过刚起身的唐倾菡,袅袅的走到赵翊身边,极自然的挽住赵翊的胳膊将他拉转回身,娇嗔道:“王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王爷今天又要忙到很晚呢,这才跟小妹在这亭子里多说了会儿话,王爷可是去芳林苑没找到我,才寻到了这里?”   香凝和锦翠面面相觑,她家小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赵翊身子僵了僵,他和唐素染自成亲后便个住个院,虽说是夫妻,也不过是为了遵循旨意走个过场而已,从来没有过什么亲密举动。今日唐素染突然过来拉他的手臂,让他有些不太习惯。他下意识的想抽回自己的手臂,怎奈唐素染抓的太紧,又有外人在场不好弄得太难看,只得任由唐素染继续。   他冷眼看向唐素染,想给她一个警告,可是迎上的是却是唐素染那张天然无害的笑脸,他再斜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倾菡,有些明白了唐素染的意思。   他不禁心里冷笑,原来不过是想演一场夫妻恩爱的戏给自家妹妹看而已吧。   装鬼的戏码才落幕,装恩爱的戏又重新上场,她还真是爱演啊!不过,既然她愿意让别人认为她很受宠,那配合一下又何妨。对自己而言,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赵翊将头扯得离唐素染老远,生硬地挤出一丝笑意:“本是如此。不过小妹今日难得来看你,你们姐妹就好好叙叙,本王晚上再去找你。”   唐素染会心一笑,干脆将赵翊的胳膊死死抱进怀里,宛如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儿,就差挂到赵翊身上去了,她用极甜的撒娇口吻笑道:“那我晚上可等着王爷过来,王爷可要说话算话啊。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又以忙为借口来诓骗我了。”   赵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硬着脖子干笑:“本王说话定是算数的。”   唐素染这才算松开了赵翊的胳膊,眼睛笑成一弯月牙:“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那王爷有事要忙就赶紧去吧。可别耽误了咱们晚上的约会。”   她觉得再不把赵翊打发走,他那绝烂的演技怕是要让她穿帮了。   赵翊木然地看着唐素染,点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脚下在砖石缝上拌了一下,身子一晃又迅速稳住。僵直着身子踱步离开。   唐素染浅笑着目送赵翊离开,眼梢捎带着扫了扫唐倾菡的反应。效果还不错,没想到赵翊那家伙竟然真的肯配合自己演这场戏。   这几日终于有件事能让她稍微顺心一些了。   自始至终,唐倾菡都低着头不去看眼前的两人。她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一种羞辱。宁王的眼睛从来都不会注意到她。明明她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比姐姐更加适合做他的王妃,可是只因为她比姐姐晚出生了一会儿,这所有的一切就都被姐姐夺走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每日在思念里煎熬着,姐姐却可以任意挥霍自己求而不能得的一切。   她抬头看向她姐姐,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藏不住,但她还是努力笑得云淡风轻:“看到姐姐与王爷如此恩爱,妹妹也替姐姐高兴。姐姐哪天若得了空,就回去看看父亲吧,父亲也很是担心姐姐,这几日精神都不是太好。母亲已经不在了,大哥和二哥又忙于公事经常不在家,小妹又太过沉闷不擅长哄他老人家开心。如今也只有姐姐才能让父亲高兴起来了。”   “父亲最近不好吗?”唐素染紧走几步抓住妹妹的手,满脸担忧黯然道:“都是姐姐的错,自从嫁给王爷以后,一有什么事儿就跑回去跟父亲诉苦,才会让他老人家跟着我操心。”又抬头盯着妹妹的眼睛仔细叮嘱道:“你回去跟父亲说,我在宁王府一切都好,且让他放宽心,我这两日便寻空回去看他。”   唐倾菡讶然的点点头。姐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凤凰,只有别人仰视她的份儿,哪容得别人说她一个“错”字。可是不管她如何改变,只要她还存在,那自己就永远都没有机会靠近宁王。   送走了唐倾菡,唐素染回到芳林苑,琢磨着唐倾菡想让她回去一趟是否还有别的什么打算,想来想去也理不出的头绪。反正她一次不成功,定然还有下次,自己还是要多加提防才是。   锦翠整理着床铺,转身发现她家小姐正托着腮发呆,轻声唤道:“小姐,床铺好,小姐现在可要休息?”   唐素染颓然地点点头。这里的日子实在是无聊,除了吃就是睡,连个娱乐活动都没有。甚至出个门都要经过赵翊的同意,简直就是个牢笼。不过今天唐倾菡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完全可以以回家探亲为借口,大大方方的出门去逛逛。   打定主意,唐素染决定明天就去找赵翊去说。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想到马上就能出这个牢笼了,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锦翠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她,觉得小姐这几日有些神神叨叨的。她上前替唐素染除去外衣,理了理上面的褶皱正要往衣架上面挂,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锦翠心生奇怪,谁会这时候来芳林苑呢?   她将唐素染的衣服挂好,紧走几步去开门。待看清门外站的人,着实惊了一下,又慌忙行礼,垂首唤道:“王爷。”   赵翊微微颔首,问道:“王妃可睡下了?”   “没呢。”唐素染听到赵翊的声音,抢声应道。想曹操,曹操到。也省的明日再去找他了。   唐素染几步便跑到门口,也没顾忌一下自己已经脱了一半的衣服,看着赵翊笑问:“王爷今日怎么想起过来?”   锦翠伸手想要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干着急,但见事已如此,她只得躬下身把头低的极低不敢去看赵翊的反应。   赵翊看到唐素染身上只穿着里衣,内里的光景若隐若现,他怔了一下,随即慌忙将头别了过去,白净的脸上竟微微显了红晕,急声道:“王妃穿成这样出来成何体统?还不快去把衣服穿好。”   唐素染茫然的看了看自己身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啊!自己身上起码还有三层衣服呢,这可比自己在走红毯时穿的礼服可保守多了,怎么就成了不合体统。   她抬头看向赵翊,见他正侧过身子不敢看她,脸上已经红如烧云,她不禁想笑,没想到这人还挺可爱的,竟还是个纯情少年。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去调戏调戏了呢。   她掩嘴窃笑一声,故意绕到赵翊面前,定定地看着赵翊的眼睛,调笑道:“王爷这是害羞了吗?你我本是夫妻,比这更不成体统的事情将来都会发生,怎么只是这样,王爷就不敢看了?”   赵翊又将身子转了转,目光投到地面上,斥声道:“王妃今日约本王来这里,难道是又想要旧计重施吗?”   唐素染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挑了挑眉,自己有约他吗?   仔细一想,下午有唐倾菡在的时候好像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没想到他竟当了真。哎!多单纯的孩子啊!她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祸害纯情少年的无良少妇了呢!   锦翠很有颜色的趁机跑去拿了件大披风过来将她家小姐罩了进去。   玩儿玩儿而已嘛,竟真的生起气来了!实在是无趣。 第6章 第 6 章 唐素染拉了拉领口,板起脸道:“王爷,我已经把自己裹成粽子了,这下你可以转过身了。”   赵翊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脸色阴郁的转过身看向唐素染,冷声道:“答应王妃的事,本王已经做到了。若无其他事,王妃就早点睡吧。”说完也不再去看她一眼,跨步便走,那样子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逃离。   “王爷。”唐素染又叫住了他,紧追几步走到他身边,拿出曾经在领导面前练就的谄笑,轻声细语道:“我确实有事想让王爷答应。”   赵翊停下脚步,拿背对着唐素染,硬声道:“什么事?”   “今日妹妹来的时候,说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明天回去看看他老人家,还望王爷能够应允。”   “哦?”赵翊转过身看她,目光里有些玩味的意思,扯动嘴角,冷笑道:“王妃以前想回去便回去,又何时来询问过本王的意见?今日怎么倒想起来征询本王的同意?”   “以前是素染不懂事,如今想想实在是羞愧的很,王府的规矩在那儿,素染怎敢无视?”唐素染做出一副低眉垂目的乖巧模样。   赵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尤其是前几日闹了一场后,性情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一时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一时又是一副懂得人情世故的谨慎模样,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转过身去,淡淡道:“明日一早本王让张叔准备好礼物,王妃一并带回去,待我向岳父问好。”说完,不再理会唐素染,抬步走出芳林苑。   直到赵翊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的拐角处,锦翠才敢深深的吁出一口起,苦着脸对她家小姐道:“小姐难道忘了上次的事情了?这次若是王爷再冷落小姐几个月,小姐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唐素染搜寻了一下记忆,好像曾经的唐素染用过□□这一招,可是不但不管用反倒惹恼了赵翊。哎!美人主动送上门都不要,赵翊这家伙不会是个同吧?   唐素染砸砸舌摇头,可惜了!   清晨,凉凉的晨风吹得太阳没精打采的缩进云彩里。唐素染的精神却是一点也没受影响,高高兴兴的带着锦翠和香凝出了门。   宁王府门外,张叔正吩咐着小厮一趟又一趟的提着礼物往马车里塞。他今天看起来很是高兴,就连眼角的皱纹也好像少了几条。   自他家王爷成亲一年多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郑重的吩咐他给王妃准备回门礼。在他看来,这就是王爷和王妃关系缓和的征兆。若是王爷和王妃能和和美美的相处下去再生个大胖小子,那也算了了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他也算是终于有脸面去见兰妃娘娘了。   他转身看到捏着裙摆正跨出门槛儿的唐素染,笑呵呵的迎上去,躬身给她行了一礼。   唐素染慌忙上前扶了一把:“张叔是王爷身边最亲近的人,在王爷面前尚且不用行礼,素染又怎敢受张叔的礼?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怕是要怪罪素染不懂事呢。”   张叔退后两步,避开唐素染的搀扶,目光落在地上,恭恭敬敬道:“老奴只是个下人,做的也只是一个下人该做的分内事。王爷念旧许了老奴的特权,那是王爷给的恩德。但若老奴真的以此自居,那才真是不知好歹。王妃万万不必跟老奴如此客气。”   唐素染无可奈何地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其实她本来就不习惯这些行来行去的礼数,以前经纪人只要接古装戏她就会被一堆的繁文缛节弄得头晕,可是入乡随俗,自己又不能不接受。   张叔抬眼笑看着唐素染道:“王妃今日回公主府看太傅大人,王爷本该陪同,只是近日朝中事务繁多,皇上又倚重咱家王爷,王爷着实脱不开身,还望王妃能够理解。”张叔转身看了看马车,又接着道:“不过王爷已命老奴备下薄礼,算是向太傅大人聊表赔罪之意。王爷说,等忙完这阵儿,定会亲自登门看望。”   唐素染浅笑道:“张叔不必替王爷解释,这些素染都懂的。王爷能得皇上倚重,那是咱们王府的荣幸,素染绝不会有怨言。父亲那里,素染也会解释清楚,父亲定然也会理解的。”   “王妃如此明理,是老奴多虑了。”张叔侧了侧身让出路,道:“王妃请上车吧,路上颠簸,王妃受累了。”又吩咐车夫道:“路上稳着点儿,别惊到了王妃。”   车夫战战兢兢地点头应是。   唐素染扶了锦翠的胳膊踩上马凳子,车夫慌忙打了车帘,她还给车夫一个笑意,一低头钻进了马车。   车夫有些受宠若惊地怔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这才谨慎的轻喝一声驱马离开了安王府。   马车一路上缓慢平稳前行,经过安静的清平街,拐进了热闹的东市街。   唐素染坐在车里有些按耐不住那颗几乎要跳动出来的好奇心,打着车窗布帘往外瞧新鲜。这是她来到这个大燕第一次出王府的大门,也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东市的繁华,以前也只是听锦翠她们偶尔提一下。   并排的店铺门前人进人出,店铺老板满面喜色的迎客送客。卖早餐的小摊上坐满了准备上工的短衣食客,脸被火气燎得通红的摊主正站在油锅旁捞出炸的金黄的油条。卖猪肉的胖子拉过围裙擦了擦满手的油腻,小心的接过老太太递过去的肉钱,趁老婆不注意偷放进兜里一枚铜板,又将剩余的扔进钱篓里。   提着菜篮子的妇人蹲在菜摊前不厌其烦的东挑西拣,身后扎着冲天小辫的小儿随着卖糖葫芦的老先生跑了好远,妇人转过身发现孩子不见了,扔下菜篮子四处望,待看到那个流着哈喇子痴望着糖葫芦的小儿,气愤的跑过去一把拽住小儿的手大声训斥,小儿一时不受放声大哭,妇人又软下心买了串儿鲜红的糖葫芦哄得小儿破涕为笑。   唐素染看着外面的这一幕突然生出伤感,若是老妈发现她不在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因为整日思念她而吃不下饭?又会不会一夜生出满头白发?妈妈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几乎是将整个人生都用来培养她,如今却再也见不到。唐素染不敢继续往下想,眼里积蓄的泪一下子宣泄出来,她竟浑然不知。   “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伤心起来了?”走在车旁的香凝从车窗处看到自家小姐在流泪,一时慌了神,双手扒着车窗沿随着马车小跑几步。   唐素染茫然的抬手擦了下脸颊,手上多了些湿润的感觉。再瞅瞅香凝那着急的模样,安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好久没见父亲了,有些难过而已。”   “这不是马上要见到了吗?小姐应该高兴才是啊!”香凝宽慰道。   “是啊!马上就见到了。”唐素染点点头。可是自己还有机会见到老妈吗?   长公主府坐落在永宁街的正中央,永宁街与清平街分处京城的两端。几乎是横跨了整个京城,马车才算是慢慢悠悠的停在了长公主府的府门前。   朱红大门敞开,两排家仆正躬身侯在门外。香凝扶了唐素染下马车,唐素染刚刚站稳,家仆已纷纷跪地齐声:“恭迎王妃回府。”   看这阵势,唐素染大概猜到或许是赵翊提前通知了长公主府的人她要回府的消息,想不到那家伙办事倒是周到。她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   管家唐顺迎上前,侧过身引路:“王妃回府,老爷很是高兴,早早的便在前厅等着了。”   唐素染点点头,边往院里走边问道:“父亲身体可好?”   “老爷身体很好,就是时常惦念王妃。”唐顺如是答道。   “小妹和哥哥们可都在?”   “两位公子一大早便去忙公事了,二小姐倒是一直陪着老爷在前厅等着呢。”   两人一问一答的聊些家常,锦翠和香凝垂手跟在身后,后面尾随着的是提着礼盒的安王府家丁。一路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前厅外。   唐素染抬脚刚要迈上前厅前的台阶,便被一阵分不出欢喜还是埋怨的呼喊声吓得顿住了脚步。   “我的宝贝闺女啊!你可算想起来你这个没用的爹了!怎的许久没来看我了?是病还没好利索吗?快让爹看看,看我的宝贝闺女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那个宁王是不是对我闺女不好啊?看我不去皇上面前讨个公道去!哎呦!可心疼死我喽!”   唐顺退到一旁,袖手看着眼前矮矮胖胖的老头抓着王妃的胳膊翻来覆去,上上下下的查看。唐顺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早已对这老头的行为司空见惯。   倒是香凝终归是年纪小一些,看到自家老爷这副样子,低着头偷偷的笑,惹得锦翠瞪了她一眼才算收了笑态。   奔出来抓着唐素染的胳膊左摇右晃呼天喊地的这老头,正是当朝的太傅大人唐素染的亲爹,唐知墨。   唐素染抽抽嘴角,这哪里像个满腹诗书的读出人,这画风差的也太远了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上太傅的位置的?皇上倒也放心把太子交给他来教,大燕的未来堪忧啊! 作者有话要说: 饿……饿……饿…… 第7章 第 7 章 难怪原先的唐素染会养成那样的性子,看来这个爹是功不可没啊!   “父亲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可是因为知道女儿今日回来的缘故?”唐素染干涩涩地咧着嘴笑,不捉痕迹的将自己的双臂从唐知墨的双手中解放出来。   “你还知道关心你爹啊!你要再不来看你爹,你爹就要直接奔到他宁王府去要人了!”唐知墨虎着脸做出一副恐吓模样。   唐素染一时无语,这个白得来的爹有些太过超乎想象,她需要缓缓。   “父亲,长姐坐了许久的马车想必早已经疲惫不堪,父亲还是跟长姐回厅里坐着叙话的好,也让长姐歇歇。”原本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唐倾菡实在有些忍受不了自己父亲的这副失态样子了。   平时在府里不拘礼节也便罢了,反正府里的人早已习惯,可今日有宁王府的家丁在,这个样子岂不是让宁王府的人看笑话?唐倾菡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父亲丢光了。   唐知墨抬袖擦擦呼之欲出的眼泪,执着唐素染的手往厅内引:“菡儿说的是,我这大闺女一路上一定累了,快跟爹进去歇歇。”   唐素染僵着身子任由着她这个爹把她往厅里拽。   她的屁股刚在椅子上坐定,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一个扎着双平髻四五岁样子的小女孩便颠儿颠儿的扑了进来,一路跑一路欢快的喊:“长姑姑,长姑姑,你给安儿带好吃的了吗?”   唐素染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扑进自己怀里的小人,仔细一端详,都说“侄女像家姑”,这小丫头倒真的跟自己有几分相像呢。   “姑姑怎么会忘了给你这个小馋猫带好吃的呢?”唐素染忍不住轻刮了一下安儿的鼻尖,笑看向锦翠吩咐道:“把我早上准备的食盒拿来,里面有王爷上次从胡狄那边带回来的干果,让我们小安儿常常鲜。”   安儿扭过身子,目光随着锦翠的身影去寻找盛放着美食的食盒,喜得眉眼弯弯。   众人皆被她眼巴巴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安儿,不许胡闹!快到娘这里来。”进来的是唐素染的长嫂徐氏,她的身形有些消瘦,细长的一双凤眼里带了些慌张,或许是跑得太急,说话还有些微喘:“府里何时缺了你的吃食?你长姑姑刚进门你也不知行礼,竟只顾着要吃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说着一把将安儿拽了过去。   安儿撅起嘴看着自己的娘,委屈道:“安儿喜欢长姑姑,长姑姑长得好看,穿的衣服也漂亮,娘亲为什么不让安儿与长姑姑亲近?”   唐倾菡抬眼看了看一脸天真模样的安儿,笑意僵在脸上。没想到连小孩子都能分辨出该去讨好谁,明明自己和姐姐长得一个模样,怎的就是姐姐好看?要是没人教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她的这点变化被唐素染尽收眼底,唐素染权当没看见,心想着:小孩子的话虽不可当真,但也最是实诚,看来自己的这位长嫂对自己很有看法啊!   唐素染啊唐素染!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啊!   “胡说什么!”徐氏脸色一变,紧张的看了看唐素染的反应,又冲着女儿斥道:“你长姑姑如今身份尊贵,娘亲只是让你注意礼数,何时不让你亲近?”又看向唐素染歉然道:“王妃切莫听她胡言,不过是今儿早上她一直赖着不肯起床,我便训斥了她几句,怎的被她理解成那个意思。”   “长嫂多虑了,安儿还小,贪吃些也是常理之事,长嫂不必过多约束。再说,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礼数什么的不必太过拘泥。”唐素染避重就轻道。   “好了好了!不过是小孩子的几句童言,何必计较。儿媳你也坐下,染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别在今天教训孩子了!”唐知墨打了个圆场,向安儿招招手,宠溺道:“来,到爷爷这儿来,爷爷最疼我的乖孙女了,谁也不准欺负我的乖孙女。”   安儿找到了靠山,颠儿颠儿的扑进爷爷怀里,还不忘回头给她娘亲扮个鬼脸儿。   她娘也只能将自己安抚在椅子上,拿眼瞪他。   锦翠提了食盒过来,还没站定,安儿便从她爷爷的怀里挣脱出来。唐知墨一时没留神,差点从太师椅里摔出来,他稳了稳身子,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呵呵的笑。   徐氏皱了皱眉,这闺女的性子,怎么越来越像她的长姑姑了!   安儿直奔到锦翠面前,粉嫩嫩的小手毫不客气的一把拿掉食盒的盖子,锦翠差点没拿稳,慌忙蹲了身子,好让安儿方便去拿。食盒里分成十几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摆放着不同颜色的干果蜜饯,别说是吃进嘴里,单单看这颜色,便让人垂涎。   唐倾菡抬眼扫了一眼,又垂目绞着手中的丝帕,面上依然是淡淡的笑。   安儿抬了抬手想要去抓干果,又忽然顿在半空,水汪汪的大眼瞅向她的娘亲,脸上是一副征询的样子。   徐氏瞧了瞧唐素染的脸色,见并无不悦的样子,无奈道:“既然是你长姑姑特意给你带的,你想吃便吃吧。”   安儿得了应许,高高兴兴的从每个小格子里各捡出一个果子,很快一只手便不够用了,只得将另一只手中的食盒盖子塞给站在一旁的丫鬟,最后心满意足的捧着满满的干果回到了她爷爷身边。   唐知墨被小孙女的样子逗得直笑,故意从她手中夺走一个果子,又高高举起,引得安儿直跳脚。   唐素染笑看着这贪吃的小丫头,道:“安儿喜欢吃的话,下次姑姑回来再给你带。”又吩咐锦翠:“拿过去让长嫂和妹妹也尝尝。”   锦翠依言照做,徐氏忙站起身推辞:“我就不用尝了,都是小孩子的吃食,王妃实在是有心,竟还惦记着安儿的喜好。”   唐倾菡看都不看端到自己面前的食盒,浅笑着看向徐氏道:“既是小孩子的吃食,那小妹也不用尝了。以前安儿顽皮,总是惹得姐姐生气,没想到姐姐还能这么疼她,长嫂应该高兴才是。   “咱们唐家如今只有安儿这一个小辈,当然要疼爱一些的。再说,我做姑姑的,怎会去和小孩子计较,妹妹这话说的也太过见外了。”唐素染嗔道,又看向徐氏道:“以前素染性子是急了些,跟安儿玩闹的时候偶尔失了分寸,还望长嫂能够原谅才是。”   想要挑拨离间,你还嫩点儿。唐素染心里朝唐倾菡翻了无数个白眼儿。   唐倾菡噎了噎,悻悻然地笑笑不再多语。   徐氏诚惶诚恐道:“王妃说的哪里话,原本就是安儿太过闹腾扰到了王妃,怎敢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长嫂这一口一个王妃的称呼着素染,可不是还在生素染的气。”唐素染起身走到徐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长嫂若是真的不与素染计较,那就唤素染的名字可好?”   徐氏僵着笑脸为难道:“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在长嫂面前,素染就是个小辈,难道长嫂真的还在为以前素染的不懂事耿耿于怀?”   “染儿,你长嫂喜欢怎么称呼就随她去吧,不过是个称呼,那么在意做什么!”唐知墨总算从逗孙女的乐趣中抽了个空出来,解救了徐氏的尴尬,“都坐下吧,难得回来一次,好好陪爹说说话。”   唐素染只得暂且作罢,看来想要一朝一夕化解一段恩怨还是有些操之过急,来日方长吧。   一家人在前厅聊些家常,大部分都是唐知墨和唐素染两人在互相聊些近况,其他人都只是垂首听着,偶尔安儿插上一句天真的童语,逗得大家轰然大笑。   用过午饭后,唐素染陪着唐知墨在花园里下了半天的棋。唐素染的棋艺不错,连唐知墨都不是她的对手。以前她喜欢争强好胜的时候唐知墨总是要靠耍赖才能偶尔胜上两局,如今的她却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让出几子,只要输的不太刻意,能哄得老头子开心又何乐而不为。   唐知墨连赢几盘,得意的不得了,捋着一把悉数的山羊须故意装出惋惜的样子:“哎呦,不行喽不行喽,我这闺女的棋艺怎么退步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练习啦?”   唐素染恭维道:“哪里是女儿的棋艺退步了,是父亲的棋艺精进了才是,父亲可是趁着女儿病了的这几日找了个高手师傅?”   “哪有哪有,你好久不来,你爹我连个对手都找不到。”   “大哥和二哥难道还不配做爹爹的对手吗?”   “你那两个哥哥都是些没良心的兔崽子,眼里就能看见他们的公事,何时能想起还有我这个爹!还是我女儿贴心,知道哄爹开心。”   唐素染越来越觉得,面前的这个爹是个假太傅,哪有一个读书人骂自己的儿子是兔崽子的?那他岂不是成了老兔子?   不知不觉,天已擦黑,唐素染陪着父亲用过晚饭,本打算就此回宁王府,谁知父亲担心她路上的安全,一个劲儿地留她在家里过夜,唐倾菡也在旁边有意无意地搭腔,唐素染只得谴了家丁回去说明缘由,暂且留在了长公主府。 第8章 第 8 章 夜里,唐素染陪着父亲喝茶闲聊了一会儿,回到房间的时候已是亥时。   虽已入夏,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唐素染匆匆洗漱完毕,一头栽进了铺好的软床上。今日里唐倾菡的表现并无什么异样,除了刚开始想要挑拨她和徐氏的关系外便再无动作。她总有些不太放心,总觉得还有后招等着她,不然唐倾菡也不会费劲心思的撺掇着父亲将她留下来。   锦翠端了安神汤过来,见她家小姐已累趴在床上,柔声唤道:“小姐,喝了安神汤再睡吧。”   唐素染抬起胳膊摆了摆,有气无力道:“不喝了,我现在不用喝什么安神汤就能立马睡着了。”   锦翠只得将安神汤放在桌上,转头看到窗子还开着,移步走到窗户哪儿准备关窗。   “别关了,这样吹着风挺舒服的。”唐素染侧着脑袋喊住她。   “夜里风凉,仔细着凉了。”锦翠担心道。   “待会儿我自己会关上的,你和香凝也回房去睡吧,不用在这儿给我守夜了。”   “最近京城里不怎么太平,奴婢和香凝还是守在外面的好。”   “你可是担心那个传说中的飞贼?”唐素染扭头看锦翠,轻笑道:“咱们长公主府的守卫将整个府邸护的像个铁通一般,我就不信那个小贼还真的长了翅膀能飞进来不成?若真是那样,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呢。你不必担心,安心回去睡吧,再说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你和香凝两个小女孩家家的,又能抵挡的了谁?”   锦翠还是不放心:“可是……”   “别可是了,我都快困死了,你们忙了一天了快回屋睡去吧。”唐素染催促道。   锦翠无奈,只得默默退出了房间,随手将房门关了个严实。   下了半天的棋,坐的屁股生疼,唐素染趴在床上揉了揉屁股,不知不觉竟保持着这个姿势渐渐睡着了。   半夜,木窗被风玩弄着发出声响,唐素染被响动声惊醒,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外面月光如练,银辉下有按耐不住寂寞的早蝉发出一两声试探性的叫声。   唐素染疲惫地将自己挪下床去关窗,迷迷糊糊地刚站到窗户边上,一道白影“嗖”的一下便从眼前掠过钻了进来。那白影只是一闪而过,消失在了房梁上的黑暗里。唐素染一个激灵愣住了,后又下意识地想要喊出声,可刚张开嘴还没等声音发出来,一只手便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唐素染身子僵了僵,那只手的力道不算大,但却能正好禁止她喊出声。身后有什么东西顶在腰间,男子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别出声,在下只是借小姐的闺房躲一下,绝对不会伤害到小姐。但若小姐不配合,在下就只能不客气了。”他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恐吓,更像是在哄。   不知怎么,虽然唐素染看不到身后人的模样,但觉得那人说话时一定是带着笑的,而且并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唐素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那人才将捂着唐素染嘴的手慢慢拿开,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防止她出尔反尔。   从窗户望出去,是铺满了荷叶的湖面,月光漏进来,将两个紧挨的身影投在地上。唐素染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影子,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最近京城里传说的那个飞贼?”   刚提到飞贼,飞贼就出现了。点儿可真够背的啊!   那人轻笑一声,道:“贼?那些高官富贵是这样称呼在下的吗?那可真是冤枉在下了。在下不过是拿了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而已。”   “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难道你偷的都是属于你的东西吗?那你躲进我房里,也是因为这里有属于你的东西?”   那人又发出轻笑声:“姑娘一连问了在下三个问题,在下该先回答哪一个呢?嗯……不如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好了。在下之所以躲进你房里,是因为……”那人故意拖长声音,又顿了一下,语气转而带了些许暧昧,贴近唐素染的耳边道:“你说想见见我啊!”   那人的嘴唇几乎要贴到唐素染的耳根上,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让唐素染觉得耳根下有些发痒,她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那人却一把又将她拉回去,她的后背轻轻的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别乱动!不然在下可不敢保证会对姑娘做些什么。姑娘那么想见到在下,现在在下又站得离姑娘这么近,岂不是刚好如了姑娘的愿?”   唐素染:……   她是说想见识见识这个神通广大的贼来着,可这话从这小贼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吗?   不过两人现在背贴胸的站着,唐素染又只是穿了件里衣,再加上那人轻佻的语气,气氛确实是有些暧昧。   若是赵翊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是会气急败坏还是依然保持着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唐素染猛地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呢?不可思议!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自己不光继承了原先那个唐素染的记忆,连对赵翊的感情也一并继承了?   这不和逻辑啊!   那人被唐素染突然的摇头动作弄得有些懵,往后扬了扬脖子,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后脑勺看。自个儿捉摸着:难道是这小姑娘被自己的几句玩笑话给弄得害羞了?   他邪邪一笑,道:“姑娘难道已经想到了跟在下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了吗?”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惋惜道:“这可怎么是好呢?在下虽然是个贼,但也是个有道义的贼啊,不妥不妥,姑娘的美意,恐怕在下要辜负了。不过,姑娘若实在是倾慕在下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唐素染红了红脸,气急骂道:“下流!你就不怕明天自己再多个采花贼的名头吗?京城里都传你是个侠盗,哼!还真是可笑!左右不过是个只会欺负弱女子的登徒浪子罢了!”   “哦”那人又拖长了声音:“采花贼?这个名头在下倒是挺喜欢的。娇美的花谁不想采?特别是带刺的,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哎?不对,在下只是说发生不可描述的事,这不可描述的事可多了去了,姑娘怎么就骂在下下流呢?难道姑娘和在下所想的不可描述的事不是同一件?”   唐素染气得想回身给他一个连环十八踢!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咚咚咚……   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锦翠的声音传进来:“小姐,您可是醒了?”   那人收了脸上的笑意,附在唐素染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姑娘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迟疑了一下,唐素染觉得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好。毕竟她现在就像这人手中的一只蚂蚁,想要捏死可是容易的很呢。她可不想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就又死一回!   她缓缓开口应道:“是醒了,我没什么事,只是被风声惊醒了,你回去睡吧。”   “小姐,前院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奴婢听着不太对劲,让香凝过去瞧瞧,小姐若是醒了,开门让奴婢进去陪着小姐可好?”香凝似乎是不太放心。   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腰间顶了一下,唐素染斜眼撇了撇身后,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知道自己若是轻举妄动,说不定就结束了自己的穿越生涯了。她虽然很想回到现代,可也不是这个回法啊!   重点是,她怕疼!   她看向门口稳了稳声音道:“若真是出什么事,有父亲在呢,他定会处理好的,你不必担心。我实在太困了,还想再睡会儿,你回去吧。”   锦翠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家小姐最是好奇,若是以前有这样的事发生,小姐一定会第一时间便冲出来看个热闹,怎么今天倒如此反常?   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响起,锦翠扭头看向来人。   香凝连奔带跑的赶了过来,老远便开始咋呼:“锦翠姐姐,不好了……”她的声音突然顿住,停下了脚步掐着腰俯身喘了喘气,又接着边跑边喊:“我去前院那里逮了个护院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咱们公主府进了贼了,怪不得咱听着前院那么乱呢。”   唐素染心里暗道不好,既是已经惊动了护院,想必接下来便是挨个房间的搜查,这人想消无声息地走怕是困难的很了。若是查到这里来,自己又落在这人手里,恐怕到时自己会成了他用来逃跑的挡箭牌了。   “你说仔细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家小姐异常的举动,锦翠有些慌了神。   香凝抚胸顺了顺气,回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好像是京卫府的韩大人半夜带了一群人过来敲门,说是正在追赶的贼逃进了咱们公主府,请求老爷协助抓贼呢。”   “咦?小姐还睡着吗?”香凝看自家小姐的房门还关着,奇怪道。   锦翠没有接话,她越来越觉得她家小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香凝刚才那么大的声音,小姐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房门,伸了伸手阻止香凝继续发问,香凝不明所以的愣愣看着她。   锦翠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香凝别出声,然后提高了声音向房内喊道:“小姐,前院出了事儿,奴婢和香凝过去看看,小姐若是实在困得慌,就再睡会儿。”   唐素染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嗯,去吧。” 第9章 第 9 章 房门外果然响起了两人离开的脚步声。唐素染舒了口气,向身后道:“你还是趁这个机会赶紧走吧,待会儿护院查到这里来,你再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吗?”身后的人挑挑眉,“姑娘真的以为你的那个丫鬟不知道房里有别人吗?还是姑娘觉得最起码在下是这样认为的?”那人胁着唐素染的胳膊往窗户边上走了走,抬眼看向外面:“不出一刻,你的那个小丫头便会带着一大堆的护卫到这里围堵在下,在下可没那么傻,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唐素染哑然。看来还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啊!   “那你究竟想怎样?是想拿我做人质护送你出去吗?”唐素染冷声问道。   那人恍然一笑:“姑娘这么一说到是提醒了我,不如姑娘就陪我走一趟如何?说不定等姑娘见了在下的真容之后还要哭着喊着做在下的贼婆娘呢。”   唐素染:……   她已经找不到词汇来形容这人的脸大程度了。   湖对面的月亮门处,呜呜泱泱的一群人影鱼贯摸了进入,众人轻手轻脚的上了湖面上的木桥,沿着木桥拐进了房廊下消失在了拐角里,这些都被这人尽收眼底。   他扯了扯嘴角,道:“我说的没错吧。”   唐素染冲着房顶翻了个白眼,都要被抓了,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很快,房门上便影影倬倬地映出几个身影。   锦翠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姐,府里进了贼了,老爷正吩咐护院在前面搜查。老爷说,这贼没拿到之前,府里不太安全,让奴婢请小姐去前厅那里呢。”   唐素染苦笑,丫头,别骗了,都露馅了。   她刚开口想再找个理由先拖延一下,身后却传来一声“嘘”声。那人低声道:“没那个必要再拖延下去了,看来今晚姑娘是必须要陪在下走一趟了。”   说完也不等唐素染反应,他直接单手揽住她的腰肢,轻身一跃,便从开着的窗户飞身出去。   唐素染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不靠任何设施便离地飞起的感觉,虽然现在的状况不太合适,但她还是觉得:还挺好玩儿的。   那人带着唐素染轻轻落地,一大群人便从黑暗里涌了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火把点起,火光冲天,照亮了掩藏在房顶上的弓箭手。那人竟毫无怕意,只是将唐素染紧紧地揽在怀里。   直到这时,唐素染才有机会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人。   一方黑布遮面,只露出深邃的双眼。他黑色的眸子里有一种洒脱不羁的随意,似笑非笑,似乎即使是眼前如此紧张的局面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场游戏。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又低头看进唐素染的眼底里,弯了弯眉眼,声音温柔道:“放心,在下不会伤害姑娘的,只是想劳烦姑娘送在下出去而已。”   此时锦翠和香凝被人墙隔离在外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奈何却被护院拦着不让往里进。   到是矮矮胖胖的唐知墨仗着主子的身份,扒拉开围成铁桶的人墙将自己强塞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女儿啊,我的宝贝女儿,你别害怕,爹爹马上救你。”又颤抖着手指向挟持着自己女儿的贼,厉声道:“大胆小贼!还不快放了我的女儿!不然的话,今晚就让你死在这儿!我告诉你,你别想逃出去!”   唐素染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爹啊,您可真是亲爹!您到底是想让我死呢还是想让我死呢?   这种情况下,不是该说:快放了我女儿,我就放你走吗?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又一个凑热闹的挤了进来,唐倾菡哭的梨花带雨,仿佛被挟持的是她自己:“姐姐别怕,韩大人已经派人将整个公主府围严实了,他一定会救你的!”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唐素染有些生无可恋:这都是什么家人啊!你是怕我死的太慢吧!   身后的人嗤笑一声,低头看她:“姑娘这妹妹倒是可爱的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跑出来个给在下通风报信的同伙呢。”   唐素染瞥他一眼,又将目光盯向预做晕倒状的妹妹,咬着牙根儿道 :“还真让你说对了。”   看来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唐素染瞬间换了张笑脸,抬头看向身后的人 :“咱俩商量一下呗,只要你保证不伤我,我会说服父亲放你离开。怎么样?”   那人一挑眉,深邃的眸子里现出笑意:“听起来这个交易很划算。不过……”   他突然将头低了低靠向唐素染,眼睛深深的锁住她的双眸,挺拔的鼻尖几乎挨住唐素染的鼻尖儿:“在下还要加个条件,姑娘要陪在下一同离开,明日在下定会毫发无损的送姑娘回来,如何?”   唐素染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头避开他的目光:“只要你不打什么歪主意,我可以跟你走一趟!”   此时两人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及其暧昧,看到这一幕的唐知墨自是气的浑身颤抖,不自觉便想冲向眼前正在轻薄自己女儿的登徒子,唐倾菡倒是反应的快,一把扯住了正欲上前的父亲,急劝道:“父亲莫去,有这么多护院困着他,还有韩大人在府外围堵,姐姐定会没事的。”   唐知墨扫了一眼周围的部署。刀已出鞘,刀尖在月光下发出森寒的光。弓已上箭拉满,直指眼前贼人,随时待发。他稍加安心,指着眼前的贼怒道:“你这无耻之徒,还不快离我女儿远一点,不然我让你变成马蜂窝!”   爹呀!先变成马蜂窝的恐怕是您女儿我啊!   “父亲。”唐素染的眼睛里扑簌簌的掉下泪来,泪眼看向她爹,悲戚道:“女儿恐怕是再也没机会陪您下棋了,女儿走后,父亲切莫太过伤心。女儿相信两个哥哥和妹妹一定会替女儿孝敬好您的,女儿即使是今天死在这儿,也没什么牵挂了。女儿的生死是小,若是连累的父亲损伤身体,那就是女儿的莫大不孝了。父亲以后千万要保重身体!”   贼:“……”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唐知墨也跟着掉眼泪:“女儿啊,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这么说不是在剜你爹的心吗?你那两个哥哥是指望不上了,你现在落在贼人手里,生死难料,他们却一个个的只知道忙公务,也不见他们滚回来,爹还能指望他们什么?还有你妹妹……”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只会低头抽泣的小女儿,不忍多说什么。接着又对唐素染道:“爹不会让这恶人伤害你的,你放心啊,哎呦,我可怜的女儿啊!”   唐素染在低头抹泪的同时适时的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趁此机会赶紧快谈条件。   这人心领神会,作势将唐素染细白的脖颈握进手里,手上却并不用劲儿,冷笑看向唐知墨:“只要太傅大人肯放在下出去,在下保证绝不伤害令千金。如若不然……”他的手上稍稍用力,将唐素染的下巴抬起:“令千金这柔嫩的脖子恐怕是要断了。啧啧啧……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敢!”唐知墨怒道,眼睛里的火几乎要烧出来。   “父亲,您就别管女儿了,决不能饶了这贼人。女儿不怕死,只怕给父亲惹下私放飞贼的罪名,到时若上皇上怪罪下来而让父亲受到责罚,那女儿即使是死一万遍也难赎其罪啊!欠父亲的恩情,女儿只能下辈子还了。”唐素染觉得剜她爹的心剜的还有点儿轻,于是又加了些力道。   唐知墨一下子心软了下来,语气了跟着软了:“什么责罚不责罚的,爹才不怕他,只要女儿你平安无事,爹怎样都无所谓。”又看向贼人:“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我女儿,我答应放你走。”   “父亲,万万不可啊,据韩大人所说的,此人是朝廷要犯,若是真的放走了此人,父亲如何向皇上交代?”唐倾菡突然激动的抬头看向她爹,也顾不得自己的柔弱形象了。   唐知墨摆了摆手,没能压制住心中的火气,吼道:“什么交代不交代的!你姐姐如今落入贼手,还管他什么交代!”又转身命令在他看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护院:“还不快把刀箭放下,伤了我女儿,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护院听到命令,不敢有半刻迟疑,立马收了架势。   贼轻轻一笑,将握着唐素染脖子的手拿开,道:“既然太傅大人说话算话,在下定然也会遵守承诺,绝不会伤害令爱半分。只是要麻烦令爱送在下一程了,太傅大人可放心?”   “这绝对不行!我如何能信你?”唐知墨急道。   “太傅大人好像没有不信的余地吧?”贼有恃无恐。   唐知墨哑然。如今女儿在人家手里,不信又如何?   贼见唐知墨有了退让之意,说道:“还要麻烦太傅大人亲自去知会韩大人一声,让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的话,在下可不知道自己对令爱做些什么。在下可是个万恶不赦的飞贼,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可都做的出来的。”说着,竟轻轻摸了把唐素染的嫩脸儿。   唐素染抬头拿眼瞪他:别得寸进尺啊! 第10章 第 10 章 “你……你……”唐知墨气得直发抖,又无可奈何,深叹一口气恨恨道:“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出去跟韩大人说,让他不要为难你。你可要说话算话,绝不能伤害我女儿!。”   “当然,贼亦有道。在下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绝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唐知墨半信半疑,一步一退的出了包围圈,猛一转身疾步往外走。   很快,他便连呼带喘地拖着肥胖的身子冲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已经跟韩大人说好了……你……你可千万不要伤害我女儿啊。”   “太傅大人放心,令爱如此惹人怜爱,在下怎么舍得伤了她呢。”说着竟又占了一把唐素染的便宜。   唐素染抬脚便踩在了身后人的大脚上,他“呲”了一声,不但不怒,反而弯着眉眼笑看唐素染,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那人揽住唐素染的细腰往身上带了带,靠的极尽低声道:“我们走吧。”说完轻身一跃便离了地面,再跳上屋顶,临走还不忘扔给屋顶上瞪着他敢怒不敢动的京卫府侍卫们一个挑衅的眼神。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唐倾菡突然一把夺下身边护院手中的弓箭,猛地一拉弓,手一松,一只冷箭便直直的飞向房顶上正要消失的二人。   那人听到身后的箭鸣声,连忙一个扭身,将唐素染护在了怀里,那只冷箭却结结实实的射在了他的后背上。他闷哼一声,没做任何犹疑,仿佛自己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携着唐素染便跳下房顶,连续几个跳跃,翻出了长公主府的围墙。   唐知墨被自己小女儿的举动惊到,扳过她的身子斥声道:“你在做什么?是想害死你姐姐吗?”   “父亲,女儿……女儿……女儿只是担心姐姐的安危,刚才一时情急,想着若是能射中他,姐姐或许就能得救了。”唐倾菡一脸受惊的样子。   “若你真的射中了他,你姐姐不也要摔下来?以后做事要考虑清楚知道吗?”唐知墨看女儿委屈的样子自觉刚才的语气有些严厉了,声音柔和下来。   唐倾菡重重点头,含泪道:“女儿记下了。”   就在这时,月亮门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唐知墨一听便知,自己的女婿终于赶过来。   除了那个只知道带兵打桩,不知道疼自己媳妇儿的宁王,谁还能把自家的护卫也训练像军队一样。   果然,赵翊肃着一张脸带着一队迈着一致步调护卫拐了进来。   原来是锦翠和香凝见她们在这里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帮不上忙,商量着跑回宁王府去报了信。   唐倾菡连忙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擦掉眼角的泪痕,端庄的向赵翊行礼。   唐知墨寒着脸看向赵翊,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宁王殿下倒是很会掐时辰嘛!再早来一刻,怕是还能亲眼看到我大燕堂堂宁王的王妃被一个江湖大盗给掳走的一场精彩大戏呢!”   “父亲,这件事也不能怪王爷,毕竟姐姐是在咱们自己家出的事,而且事出突然,王爷也没想到啊。”唐倾菡扯着她爹的衣袖低声劝道。   赵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躬身给唐知墨行了一礼,道:“是我来晚了。不过还请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将素染救回来,并将那大胆贼人绳之于法,给岳父大人和素染一个交代。”   “哼!希望如此。”唐知墨愤然甩袖,转身往前院走,又突然停下,背对着赵翊道:“若是老夫的女儿出什么事儿,老夫一定会去皇上面前给我女儿讨个公道。”说完不再理会赵翊,径直朝门口走。   唐倾菡见父亲走了,自觉一个女孩子在这儿不太方便,匆匆向赵翊拜别,紧赶着随着父亲离开。   赵翊躬身目送自己的岳丈消失在月亮门,随手揪了个长公主的的护院过来,大概了解了一下王妃被掳走时的情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去把韩牧春叫过来。”他吩咐身边的侍卫道。   韩牧春是张途的外甥。前阵子张途与宁王在朝堂上发生冲突,最后宁王落败而归,韩牧春对他颇为不屑。又仗着自己的姨母是皇后,更是未来的太后,便更加不把眼前这个没前途的宁王放在眼里。   他敷衍的朝赵翊抱了抱拳,粗着嗓子问:“宁王殿下叫我来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翊冷着脸看他,语气森寒:“本王的王妃在韩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被劫走,韩大人难道不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吗?”   韩牧春嗤笑一声,斜着眼道:”王爷这话可不对吧。追拿要犯,那是我京卫府的职责,至于那贼人要往哪里跑,我可管不了。谁能料到堂堂的逸阳公主府守卫竟如此不堪,连一个小贼都防不住。这又怎怪的了我。再说,我本来今晚可以抓到那小贼的,若不是考虑的王妃的安全,我怎会轻易放他走?”   “哦?这么说韩大人不但没过,反倒有功喽?”赵翊低沉的声音隐藏着骇人的怒气。   “功倒谈不上,但王爷要硬是想要把王妃被劫的帐算在我头上,就算我答应,我舅舅和姨母也不会答应吧。”韩牧春的气焰也越来越嚣张。   “哼!你不必把国舅和皇后娘娘搬出来,即使他们护着你,你也难逃失职的罪名。”赵翊侧过身看他,嘴角扯了扯:“这飞贼在京城嚣张了这么久,你京卫府都做了什么?本王听说,韩大人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一个月内必拿到这飞贼,否则便辞去京卫府府正之职。如今已一月有余,韩大人可是要自食其言?”   韩牧春被说到痛处,一时语塞。现在一大群人都在看着,他觉得脸面都要丢尽了,只得努力找补道:“那小贼一出公主府,我便派人跟着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传回消息来,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谅那小贼也跑不了多远。”   “是吗?那本王就陪韩大人一同在这儿等着吧。”   公主府的护院很有眼力劲儿地搬了把椅子过来,赵翊一撩衣袍,端坐在上面。   韩牧春见没人管自己,四下望望也没什么坐的地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誓与赵翊僵持到底。   唐素染被飞贼携着,一会儿跃上屋顶,一会儿飞奔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最后越过城墙,来到了郊外的一片森林处。   她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人,这人漏在外面的一双剑眉微微皱着,额边的碎发黏在湿漉漉的额头上,脚下的速度也似乎在减慢,像是承受着某种痛苦。   突然,他的手上一松,唐素染猝不及防的跌了出去,待她抬头去看那人,却见他已靠着一颗碗口粗的树趴在了地上,背上一根显眼的箭在月光下已看不到箭头。   唐素染一惊,忙过去扶他,急问道:“你伤的这么重,为什么还要带我跑这么远?既然你并不想伤我,离开长公主府到安全的距离便可以独自离开,带着我岂不是多次一举?”   那人闷哼了一声,一只手扶着树直起了身子,将肩头靠在树上,忍者疼笑道:“这大晚上的,在下若是将姑娘这样一个大美人儿独自仍在大街上,万一再出来个像在下一样半夜不睡觉出来干坏事儿的人,岂不是让他捡了个大便宜?在下可从来不做成人之美的事。”   唐素染板着他的肩头看了看他背上的伤势,道:“都伤成这样了,就别再装无所谓了!”   看着那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的伤口,唐素染皱了皱眉,紧张地咬着指尖为难道:“我……我不会处理这种伤口,你自己能处理吗?”   那人哼笑一声,道:“在下的手用来抱姑娘还行,处理伤口这种事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能不能正经点儿!再不止血,你就要变成干尸了。”唐素染急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那人盯着唐素染着急的模样顿了顿,复又无奈道:“没办法了,要不你先把那支箭□□,它钻在我背里我连想好好靠在树上歇歇都不能。”   唐素染咽了咽口水:“□□啊?那你会不会流血流死啊!”   剧本上不都是那样写的吗?箭一旦□□便会狂喷血。   那人连喘带咳的哈哈笑道:“只是伤在背上,哪有那么多血流啊!让你拔你就拔,别犹豫了。还是,你不舍得我死啊?”   唐素染瞪向他,又闭上眼深深吁了口气:你是病人,我暂时不跟你计较。   她伸了伸手,还没碰到箭就又缩了回来,想想都觉得疼。   那人看着她,遥遥头无奈道:“算了算了,你站远点去,我自己来吧。”   唐素染像是得了解放般,听话的连忙起身向后退。   那人右手背到身后,紧紧地握住箭身,毫不迟疑猛一用力便将箭拔了出来,随手扔在了一边。随着他闷哼一声,伤口处汩汩的往外冒血。   唐素染呆呆地看着,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人无力地张嘴提醒道:“你再不找东西把伤口堵住,我真的就要流血流死啦。”   “哦……哦……”唐素染反应过来,茫然地四处找了找,最终意识到,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东西能用来包扎伤口啊!只得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几块儿碎布,跑过去慌乱地帮那人简单包扎了一下,最后还顺手绑了个蝴蝶结。 第11章 第 11 章 天微微亮,一个京卫府的府卫脚步匆忙的进了逸阳公主府。   坐在地上一直强撑着睡意的韩牧春听到脚步声,激灵一下来了精神,就地一骨碌便爬了起来,没给来人一个喘息的机会,便冲他劈头盖脸释放出心中憋屈的怒火,骂道:“你个废物!让你跟个小贼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害我们大燕堂堂的战神宁王殿下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干坐了这么久!王妃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小子担待的起吗?你不是号称“京城第一快腿”吗?我看以后就改叫“第一废腿”好了!”   赵翊背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闭着,对韩牧春杀鸡儆猴地嘲讽充耳不闻。   躬着身的府卫连连请罪:“大人息怒,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和宁王殿下恕罪。不过属下已经摸清了那小贼和王妃的落脚地,并且那小贼现在受了伤,属下现在就带人悄悄地摸过去,趁那小贼不备救出王妃以戴罪立功。”   “你……”韩牧春见这蠢货竟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说要去救那个宁王的王妃,气的真想踢飞他。   赵翊眼睛慢慢睁开,看着眼前的府卫问道:“王妃可有受伤?”   “回殿下的话,那小贼及其狡猾,几次想将小的甩脱。小的怕跟的太紧反而惹怒了他对王妃不利,所以小的没敢靠他们太近。只是小的躲在树上远远地看见,王妃似乎并没有受伤,并且还……”他谨慎地抬眼瞧了瞧了赵翊的脸色,复又赶紧垂眼看地上,没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还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只能说给宁王殿下听,不能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的吗?”韩牧春嗅到一丝报仇的机会,不怀好意地笑道。他还不忘扫视了一圈众人,想要带动众人的好奇心,好还了自己被当众羞辱之仇。   京卫府的府卫和宁王府的护卫谁也没胆儿陪他看宁王的笑话,纷纷低头看着各自的脚尖,全当自个儿是聋哑人。   韩牧春见没人配合他看好戏,索然无趣地冷哼一声。   “接着说,王妃和那飞贼现在在什么地方?”赵翊沉着脸继续问道。   “就在城外的三里林里,那小贼伤的很重,进了林子便再也走不动了,两人现在正在里面歇息,小的现在带人赶过去,一定能将那小贼擒获并救出王妃。”   赵翊倏的站起身,迈开步子往外走,冷冷道:“前面带路,本王亲自去救。”身后的众护卫紧忙跟上。   那府卫也一刻不敢耽搁,快走几步跑到众人面前带路。   其余京卫府的府卫没得到韩牧春的命令,原地站着不敢轻举妄动。韩牧春阴着脸对身边的府卫道:“任远那小子既然已经攀上宁王殿下这根高枝,以后就不用再让他回来了!”又一挥手命令道:“走,接着抓贼去。”   天色将明未明,赵翊带着护卫敲开城门,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往三里林。   所谓三里林并非只有三里,而是林子中间隐藏着一个足有三里的吞人沼泽。沼泽上积存着厚厚的落叶,看起来就像是平常的林中小路,可是不了解情况的人一旦踏进去便别想再出来。寻常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踏足这里,宁愿绕远多走半天的路也不走林子里的近路。   赵翊带着护卫进入树林,任远凭着自己留下的记号在前面左摸右拐的引着众人往林子深处前行。   待走到一株杉树下,任远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压低了声音道:“小的就是在这里看到那小贼挟持着王妃在前面停下休息,小的看那贼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劲儿来,便匆匆赶回去报信了。”   赵翊顺着任远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树下,那个蒙着面的飞贼正靠在树上,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短暂地闭目养神。唐素染蹲在他的旁边,不但没有被劫持的人该有的紧张和害怕,反而用手中的一块儿碎布在给他仔细地擦拭着额头,倒像是在悉心照顾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病人。   赵翊的脸色沉了沉,眉头越皱越紧,右手“咚”的一声砸在了身边的杉树上。任远被赵翊突然的愤怒吓得缩了缩脖子,再看看宁王手下护卫也是一个个的怒目看着不远处的二人,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程琳,你带人从右边包抄。莫南北,你带人从左边过去。高怀,你带人绕到后面去。其余的人跟本王正面靠近。记住,尽量不要让那飞贼发现,王妃还在他手里,防止他狗急跳墙。”赵翊对自己愤怒也感到莫名其妙,简单明了的布置了行动计划。最后又交代道:“大家小心些,这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沼泽,注意安全。”   众护卫领了命令,轻着步子往计划的位置出发。这些护卫都是跟随赵翊东征西战多年的老兵了,哪个不是从各种恶劣环境中拼杀出来的,对于目前沼泽林的情况自是比寻常人要有经验的多。对于这点,赵翊还是放心的。   唐素染一边小心的给身边的贼擦拭着不断往外冒的汗珠,一边观察着他背后伤口的情况。   或许是失血太多,那贼靠在树上竟越睡越沉。唐素染不是没想过要趁机逃跑,可是一方面她清楚这贼身上中的箭是替她挡的,出于道义她也不能把重伤的他弃之不顾。另一方面,面对黑乎乎的林子她确实有些发怵,平时走个夜路都害怕,更何况是这随时都可能钻出来个毒蛇猛兽的黑森林?想到这些她就更不敢一个人走了。   那贼不知道是不是被唐素染的动作弄疼了伤口,皱了皱眉头,幽幽睁开了眼睛。   他侧头看着唐素染,轻轻一笑道:“我还以为睁开眼的时候便见不到姑娘了,没想到姑娘竟也如此的不舍得离开我啊,还如此温柔的照顾一个不怀好意的贼。这么善良的姑娘,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赶紧掳回去做我的贼婆娘了。”   “你是不是伤口不疼了?刚睡醒就开始不正经!”唐素染将正在给他擦汗的手放下,凶着脸看他。   那贼双手撑在地上忍者疼坐直的身子,抚了抚有些沉重的脑袋,突然盯着前方道:“看来今天我是要栽在这儿了。”又偏过头笑看唐素染:“姑娘以后可会想念我?”   唐素染颓然的垂下头,很是无奈。这人,怎么一点正行都没有!   这时,赵翊已明晃晃的站在二人面前。   唐素染也注意到了他,茫然的站起了身,不经大脑地便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便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他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来救自己的啊!   赵翊漠然的看着她,道:“看来本王的担心是多余的,王妃倒是很能适应这种危险的境地嘛。”顺带着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眼含挑衅笑意的飞贼。   唐素染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自己的行为。但她心里清楚,身边的这个飞贼并不是什么坏人,若他真的有心伤她,她也不会到现在还安然的站在这里了。何况唐倾菡的那一箭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这人又替她挡下,她决不能让赵翊把这人带走。   她仰头迎着赵翊的目光道:“王爷来救素染,素染很是高兴,但素染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能够答应。”   “王妃有什么事,说说看。”赵翊负手站着,对受了伤的贼势在必得。   唐素染低头看身边的贼一眼,又转头看向赵翊:“王爷今天能否放过这人?”   “给本王一个放过他的理由。”赵翊脸色难看。   “他救了我。”唐素染喏喏道。   “救了你?据本王所知,是他挟持了你才得以逃脱,不应该是你救的他吗?”   “刚开始的确如此。可是后来出了些突发状况,他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他若真的有伤我的心,我就不会好好的站在这儿等到王爷您的出现。所以王爷能否看在他救我的份上,放过他这一回?素染从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恩情,王爷放过他,就当是替素染还了这份恩。可好?”唐素染摆出一副恳求的模样。   赵翊深深的看着她不语,良久,突然笑了一声道:“既然王妃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如今又要本王替你还了这个恩,那王妃岂不是又欠了本王一个恩,那欠本王的这个恩,王妃又打算用什么来还?”   唐素染一愣,这家伙,这是在念绕口令吗?   坐在地上的贼拉了拉愣着的唐素染的衣袖,艰难的站起了身,无视赵翊的存在扳过唐素染的双肩,故作深情款款道:“原来你叫素染啊?能在死之前知道你的名字,我已知足。我救素染,并不想要什么回报。你无需为我对这人低声下气的。不就是一死吗?我才不在乎。能在临死的时候认识素染你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我也不枉此生。唯一心疼的是,素染竟嫁给了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只希望下辈子,我能够早一步认识素染,到时一定拼尽全力爱护,绝不让素染你受任何委屈。”   这贼觉得,即使是死,他也不能让眼前的宁王太过得意。   唐素染已彻底无语,大哥,你这是嫌自个儿活的太长吗?   看着对自己的王妃一口一个“素染”叫的亲热的贼,赵翊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就差直接打在那人的脑门上。 第12章 第 12 章 唐素染感受到了对面铺天盖地而来的怒气,干干地一笑将那贼的双手从肩上拿开,忙转过身向赵翊解释 :“王爷不要听他胡说。他就是嘴上欠揍些,人还是不坏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她就又后悔了,自己这话好像是又给火上浇了罐儿油。   赵翊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眸子里的冷意让唐素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不自觉地捏着衣角来回揉搓着,不敢再去看赵翊的脸色。   一个护卫上前附在赵翊耳边低语:“王爷,韩牧春他们追过来了。”   赵翊面色未变,傲视着那小贼嘴角生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既然王妃求情,那本王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不过,至于韩大人能不能放过你,就不是本王能左右的了。”   那贼闻言,大概猜到即将到来的人是谁,眼里充满了不屑,哼笑一声道:“那我就多谢宁王的不抓之恩了。”又侧目看向唐素染,换了个温柔的眼神:“素染,你不用担心我,韩牧春那个蠢蛋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乖乖先回去,等我有空再去找你。”   唐素染转头瞪他一眼,他却像没看见般将漏在外面的一双无辜眼弯成一道月牙。   赵翊眼睛微眯,目光几乎要化作一把利剑,直戳进那调戏自己王妃的小贼的眼睛里。他向那小贼逼近两步,气势骇人。那小贼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站在原地毫无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唐素染站在两人旁边,只觉得若是此时将两人中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加上特效的话,一定会是最狗血的五毛特效,并且自己还会狗血的被特效波及掀翻出去老远。   眼看赵翊越来越靠近那小贼,那人却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唐素染伸开双臂将自己横在两人中间挡住了赵翊的继续靠近,定定地看着他道:“素染相信王爷一直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素染要放过这人,就绝不会食言。”   赵翊停下脚步,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唐素染的眼睛深处。面前的女人眼神里的坚定与犀利,像极是一只护着雏仔的老鹰,而自己就像是触犯了她的领地的侵略者,仿佛若是自己再想往前,她便会不顾一切的将自己驱赶出去。 赵翊的脸上有一丝震惊闪过,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王妃还有这样不管不顾极力维护他人的时候,这样的一面他先前却从未见过。以前只觉得这个唐家大小姐的眼里只有她自己,从来不会为他人考虑,更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可现在她却不惜与他对立也要救下一个只认识了一个晚上的飞贼,难道只是因为这个人救了她吗?   他的内心深处有种莫名的感觉被触发,继而慢慢滋生蔓延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让他生出想要将站在那里的飞贼一把捏死的冲动。是愤怒?不!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贼而已,根本不值得他动气。是嫉妒?不!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丝毫的感情,又怎么因为她要去维护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而心生妒意,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将目光挪开,很快恢复了如常地漠然模样:“当然,本王从来不食言。”又转过身去不再看二人,冷声吩咐护卫道:“带王妃回去。”说完,率先朝林外走。   护卫走到唐素染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恭敬道:“属下恭请王妃回府。”   唐素染看着赵翊的背影,站着没动。   护卫再次出声:“属下恭请王妃回府。”   唐素染依旧没动。   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依声音来判断,来人至少有二三十数。唐素染知道,若是自己就这样随赵翊离开,那么这飞贼定然要落在韩牧春手里,那么他的下场也是显而易见的。   她不能走。不论是出于回报还是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她都不能丢下他就这样走。   护卫见王妃没有要走的意思,为难的抬眼去看已走远的赵翊。赵翊没有回头,只是听不到身后护卫跟上的声音他便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他顿住脚步,心中的无名火几乎要按耐不住,面上却平静如常,硬声道:“既然王妃执意要护着这个飞贼,那便随她吧。该做的本王都已经做了,若是岳父还要怪罪,那便怨不得本王了。咱们回去!”   众护卫面面相觑踟蹰不动,既不敢真的撇下王妃不管,又不敢不听宁王的命令。   赵翊威严的声音震慑而来:“还不快走!”   众护卫被喝得一惊,只得赶紧跟上。   赵翊带着护卫没走出多远便迎面遇到了韩牧春和他的京卫府府卫。   韩牧春往赵翊身后的人群里巴望了一眼,幸灾乐祸地看着赵翊笑道:“呦,怎么不见咱们宁王妃啊?宁王殿下没能把王妃救出来吗?啧啧啧啧……宁王妃可真是可怜啊!大病初愈又落入贼人之手,恕下官多嘴,宁王殿下这夫君做的,有些失职啊!”接着又拍了拍胸脯道:“不过宁王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帮殿下救回王妃并抓住那小贼,给宁王殿下解解气。”   “如此,就多谢韩大人了。”赵翊冷声道。   两人擦肩而过,赵翊面无表情,韩牧春斜着眼撇了他一眼,嘴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赵翊身边的漠南北颇为不忿,低声朝赵翊道:“殿下,韩牧春如此嚣张,为何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殿下若不方便出手,属下自己去做。”   “闭嘴!韩牧春你惹得起吗?你不怕他报复,那你的家人也不怕吗?他的帐本王日后会跟他算,用不着你在这儿称英雄。”赵翊斥道。   “那……那王妃,王爷就真的不管了吗?”漠南北小心翼翼问道。   赵翊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远处,良久,才开口道:“大家累了一夜,先在这儿休息一下。任远,你跑得快,回去看看情况,有什么事回来报。”   任远自知自己跟着宁王已经得罪了韩牧春,回是回不去了,留在宁王身边又怕宁王不稀罕,现在正好有表现的机会,连忙应道:“殿下放心,小的这就去,王妃那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小的立马来报。”   赵翊一点头,任远已不见了踪影。   唐素染将摇摇晃晃站不稳的飞贼扶坐在地上,让他靠着树休息,仔细叮嘱道:“待会儿韩牧春过来,你就挟持我,他就算不顾及我也会顾忌我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那贼轻笑一声道:“素染你这样为我着想,我都不舍得死了。我若死了,惹得你为我伤心难过,那我也会心疼的再活过来的。”   若不是看在这人现在伤的重,唐素染真想踹他一脚。   “你省点力气别再说话了。韩牧春虽然四肢发达但头脑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能爬到现在的位置纵然是有皇后和国舅的扶持,但他若是没有些本事,怕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便了。你可别大意。”   看着唐素染一脸紧张认真的样子,那贼破天荒的没有再去调笑。他盯着唐素染看了许久,缓缓道:“我还没告诉你吧,我叫宋郁。若我真的逃不掉,你会一直记得这个名字吗?”   唐素染愣了愣,这人一直说话不着调,突然这样认真的说话,她一时还不太适应。   “只要我还在这儿,就绝不会让人把你从我面前带走。”唐素染认真道。   “王妃倒是巾帼不让须眉,自己身处险地,竟还想要保护别人。”韩牧春出现在二人面前,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   他的身后站着一排的泥人儿,一个个的像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脱毛狗。   韩牧春的身上也满是泥巴,衣袍湿哒哒的裹在腿上,手上脸上也被泥巴覆盖,一看就是拼死从沼泽里爬上来的,样子狼狈极了。他那样一笑,脸上快要干掉的泥巴裂开了几条缝,滑稽极了。   唐素染站起身,愣愣地看着韩牧春和他身后的人,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妥,憋着笑道:“韩大人出现在这里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抓贼的?”   “王妃要救,贼也要抓。”韩牧春森然道。他又转而一笑阴阳怪气道:“不过现在看来,王妃并不需要我来救啊。依韩某之见,王妃和这儿小贼相处的倒是不错嘛!怪不得刚才宁王脸色那样难看,原来是被红杏迷了眼啊。”说完意味深长的瞧了瞧唐素染身后的宋郁。   “韩大人,请你说话注意点儿。若你再敢胡说,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唐素染听出了他话中的挑拨意思,厉声道:“我知道皇后娘娘是韩大人你的姨母,但我长公主府也不是好欺负的。即使是皇上,当年也要敬我母亲几分,韩大人如今如此诋毁我,我可要去皇上面前讨个公道的。”   韩牧春撇了撇嘴,不耐道:“我没工夫管宁王的家事。今天我就是来抓这个小贼的,王妃只要不碍事,我也不会为难王妃。”   宋郁扶着身边的树站起身,冷笑道:“韩大人难道觉得,就凭你们这几个落泥狗就能抓的住我吗?” 第13章 第 13 章 韩牧春哼哼大笑:“小贼,都伤的站都站不稳了,还嚣张个什么劲儿。今天你韩爷就让你尝尝坐牢的滋味。”说完挥了挥手臂,命令身后的府卫道:“去把他拿下!”   宋郁定定地看着想要靠近自己的两个府卫,握了握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剑刚拔/出鞘唐素染突然退后两步来到他身边,一把按住了他拔剑的手,给他使了个别轻举妄动的眼色,低声简短道:“挟持我!”   宋郁愣了愣。原本就是他挟持了唐素染才能从韩牧春的眼皮子底下里逃出来,可是那时是有唐知墨压着韩牧春。韩牧春就算再怎么目中无人,唐知墨的话他还是要忌惮几分的。现在唐知墨不在眼前,韩牧春怕是不会再有所顾忌了。   正在宋郁还在犹豫不决时,唐素染握住他的手,一用劲儿将剑抽了出来横在自己脖子上,面对着韩牧春做出又惊又怒的样子对宋郁道:“恶贼,我好心给你治伤,想不到你竟恩将仇报!你要是敢伤我,韩大人绝不会轻饶了你!”   唐素染暗暗佩服自己,这么烂俗的剧情她不知道演过多少遍,现在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这下不光是宋郁愣住了,连韩牧春都被这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指着宋郁结巴道:“你……你……你别乱来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直了直身子眯着眼扯动了下嘴角轻蔑道:“别演了!我又不是没看到你们俩刚才那亲亲我我的样子,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吗?”   唐素染尴尬地眨了眨眼。表演被拆穿有些紧张,她咽了咽口水继续硬着底气道:“韩牧春!我要是出了事,我父亲和王爷都不会放过你的。”   身后的宋郁低头看着她的侧脸,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神色。   韩牧春冷笑:“王妃,你认为我韩牧春会怕吗?现在只有我京卫府的人在这儿,王妃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只要说是这小贼狗急跳墙伤到了王妃,看谁又敢说什么?”   唐素染一时语塞,她手里确实没有能让韩牧春妥协的砝码,就算继续演下去韩牧春怕是也绝不会动摇。她的思绪飞速旋转,只希望能再想出别的办法来救宋郁。她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韩牧春的身后,脸上继而露出了几分喜色。   “原来韩大人平时就是这样办案的!”身后传来冷飕飕的声音。   韩牧春冷不防的颤了一下,待转身看到沉着脸眼神冷然的赵翊,他脸上的表情一僵,又倏而一笑道:“宁王殿下怎么又回来了?哦,是放心不下王妃吗?也是,宁王怎么会真舍得将如花似玉的王妃留在一个小贼手里呢,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翊冷眼看他:“本王的王妃,本王当然要救,不劳韩大人费心。”又转目看向唐素染身后的宋郁:“本王刚才答应了今日放过这个人,也请韩大人不要干涉。”  “那可不行!我奉皇上的命令捉拿这个小贼,若是今日放过他,我如何跟皇上交代?”韩牧春急声道。  “怎样交代那是韩大人自己的事情,但若是本王的王妃有任何闪失,本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韩牧春咬着牙根瞪圆了眼睛瞧着负手立在那里气势逼人的赵翊,又瞧了瞧逐渐靠近将他们京卫府的人围起来的宁王府护卫,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京卫府的人刚才从沼泽里挣扎出来时费了不少力,还折在了沼泽里三个人。剩下爬出来的一个个早已是精疲力尽。韩牧春心里清楚的很,依现在他们的实力绝不是宁王精锐的护卫兵的对手,硬碰硬绝对是讨不到好处。   他只得咬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恨恨道:“既然宁王殿下执意放过这人,我便给您这个面子。只是今日的情况,我一定会如实向皇上汇报,宁王殿下还是早些想好怎样向皇上解释吧。”说完不再逗留,愤愤然转身带着自己的属下离开。   见韩牧春离开,唐素染终于松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揉着站的酸软的腿,无力地抬头看着赵翊道:“多谢王爷肯帮忙。”   宋郁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慢慢蹲下身盯着唐素染的眼睛,执起她的手似玩笑又似认真道:“素染,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虽然你已嫁人,但我不介意。从此以后,我宋郁就是你的人了!”   唐素染被他的话惊到,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看他。   大哥,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还有,你当赵翊是死的啊!   赵翊脸色铁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宋郁:“你救王妃的恩本王已经还给你了,今日本王不为难你,还不快走!”   宋郁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继续温柔的看着唐素染:“染染,我以后会常去看你,你可要想着我啊!”   唐素染不用去看也能想到,此事赵翊的脸上一定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宋郁站起身,眼中带了些许莫测的笑意看着赵翊,良久,转身一步一顿的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赵翊望着那个消失的背影,握了握拳头。他低头去看坐在地上的唐素染,冷声道:“王妃不是说从来不欠人情,如今却又欠了本王一个人情,王妃准备如何来还。”   唐素染揉着腿的手顿了顿,她不敢抬头去看赵翊的脸色,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皱眉思考了一下,突然心中生出一计来。   她慢慢抬起头,好看的杏眼弯了弯,一脸神秘地伸出食指向赵翊勾了勾示意他靠近。   赵翊眉头微皱眯眼看她,站着没动。   唐素染故作为难的看了看他身后的众护卫,一脸害羞道:“这是素染和王爷之间的私事儿,难道王爷要素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赵翊漠然的看着她,最终还是妥协走近了几步,弯下腰将耳朵递过去。   “王爷想要报答的话,今晚就到素染的房间来。”唐素染语气娇媚的轻声道。   赵翊一下子直起了身子,耳廓微微泛红,脸上却是板的严肃:“你……”话没说完又突然意识到身后还有众多护卫,只得将训斥的话吞了回去,冷哼一声甩袖子转身走人。   唐素染在他身后压制着不让自己笑的太夸张,差点憋出了内伤。   果然,对付这种纯情少年,还是这招最管用。   唐素染被护卫护送着先回了长公主府,唐知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她的手嚎嚎:“女儿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可把爹给担心坏了!我可怜的女儿,才刚病了一场又遇到这种糟心事,都是那个混蛋宁王没照顾好你,要不是看在他这次把你平安送回来的份儿上,看我饶得了他!”   “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您担心了我一夜都没好好休息吧?要不您还是回房歇歇去?”对于唐知墨的咋呼劲儿,唐素染还是不太适应。   厅里站着两个眉眼端正的少年。宽脸浓眉一身青衣的是唐素染的大哥唐书文,细眼薄唇身着白衣的是她的二哥唐书礼。   对于妹妹的遇险,两人都有些愧疚,又被唐知墨埋怨的一晚上,此时更是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见妹妹平安回来,他俩自然高兴,但想到只要一开口无论说什么都有可能惹来父亲的斥责,只得低着头装闷葫芦。   唐书文人如其名,一看就是个温文尔雅的柔弱文人。他本就担心父亲的身体,现在听到妹妹劝父亲去休息,也跟着小心翼翼劝道:“父亲,您还是听素染的,去休息一会儿吧,您都一晚上没合眼了,当心身体吃不消。”   “是啊是啊,素染都平安回来了,父亲您也该放心了,去歇会儿吧。”老头子在这儿,唐书礼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稍不注意又挨骂,早就巴着他快些离开了。   唐知墨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兔崽子闭嘴!你们妹妹被掳走的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一个只知道埋头公事,一个就知道酒肉女色,没一个派的上用场的!现在都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等着我给你们发奖赏呢?”   哥儿俩也不知道父亲这是真的赶他们走还是在说气话,只得重新垂下头木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听到唐知墨不依不饶的骂着自己的丈夫,徐氏有些不满,忍不住插嘴道:“父亲,书礼他是真的有公事在身才没能及时赶回来。现在王妃也平安回来了,父亲就别再怪他了。”   唐倾菡接话道:“是啊,皇上寿诞将近,大哥如今身居礼部侍郎,自是要忙碌一些,父亲该体谅才是。”   “父亲,大哥忙公事是好事,将来得了皇上的器重,也是给咱们唐家争光不是?”唐素染见众人都帮着大哥说话,也跟着劝道。   “好好好,你们说的都对,他忙他有理行了吧!”唐知墨摆摆手,又将怒气转向唐书礼,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还有你,就知道流连花街酒巷!整日里不干正事!”   唐书礼被骂了一夜,本就憋屈,现在还要继续被骂,死猪不怕开水烫般顶嘴道:“我怎么就不干正事了?我可不像父亲您,挂了个太傅的闲职整日里只要喝喝茶逗逗鸟就行,我做的那可是大事儿。待事成之后,您就知道您儿子的本事了。”   唐知墨被气的发抖,吹胡子瞪眼的差点抬起老腿去踹自己的混账儿子。   眼看一场家庭伦理惨剧即将上演,唐素染赶紧站起身来打圆场,拉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父亲,素染在路上被带着跑了一夜,可累坏了,好想回去睡个大觉啊。父亲也回房休息一下好吗?这样素染才能安心回去睡觉不是?” 第14章 月引 唐知墨顺了顺气儿,换了个宠溺的语气:“好好好,爹这就回屋睡觉去。染儿你担惊受怕了一夜,也快些回去养养神儿,等休息好了,再跟爹好好叙话。”   厅里其他的唐家孩子不禁感叹:同样是一个爹生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唐素染笑着点头,递了个眼神给旁边候命的唐顺,示意他扶父亲回屋。唐顺心领神会,忙上前搀扶住唐知墨道:“老爷,小的扶您回屋。”   唐知墨点点头,临出门前还不忘瞪了一眼并排站着的两个儿子。   见父亲离开,唐书文和唐书礼都舒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脊背终于得以放松。   徐氏走到丈夫身边给他捶了捶背,眼里满是心疼,语气里带了些埋怨:“父亲也真是的,夫君你最近忙着准备皇上寿诞的事已经够辛苦的了,父亲竟还罚你在这儿站了一夜,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你。”   唐书文摆摆手,扶着妻子的手走到椅子边儿坐下,喝了口桌上的凉茶道:“不怪父亲,素染在咱们自己家出事儿,我这个当大哥的没能及时赶回来,父亲训斥一下也是应该的。”又将目光投向唐素染:“大妹你昨夜受惊了,大哥这几日只顾忙公事,连你回家都没能回来见你,你可有怪大哥?”   唐素染浅浅一笑道:“大哥说的哪里话。发生那样的事也不是大哥能预料到的,素染怎么会怪大哥呢。”   “是啊是啊,咱哥俩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父亲怎么能将怨气撒在咱俩头上。要怪也该怪咱们那个宁王妹夫啊!要是他陪着大妹一块儿回来,大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那宵小鼠辈给劫持了啊!”唐书礼大咧咧地瘫坐在椅子里,没个正经样儿。   唐素染干干地朝他一笑,道:“二哥说的是,回去我就把您的话说给王爷听,让他知道我可是有哥哥撑腰的,看他以后还敢忽视我。”   “别别别,我也就在咱自家说说而已。宁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虽说现在成了咱唐家的女婿,但也不是我能得罪的起的。再说,一想到他那张永远像别人欠他二百两银子似的脸,我可不敢去惹他。”唐书礼说着撇了撇嘴,做了个发抖的样子。   唐素染懒得再理他,转目看向徐氏道:“大嫂和大哥为了素染也一夜没睡,还是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咱们以后慢慢聊。”   徐氏点了点头,柔声催促丈夫道:“走吧,你赶紧回去睡会儿,下午说不定还要忙呢。”   唐书文安抚了唐素染几句便随着徐氏离开了。   唐书礼按着椅子扶手懒散散地站起身:“行了,我也回去睡了,站了一夜,两条腿都要废了。大妹你也补个觉去吧。”   目送着这个吊儿郎当的二哥出了厅门,唐素染才有功夫去注意一直默不吭声的唐倾菡。   唐倾菡眼神闪躲着避开唐素染的直视,低声道:“姐姐昨夜受惊了,早些回房休息,妹妹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向唐素染福了福身,转身准备离开。   “小妹。”唐素染叫住她:“我竟不知道,小妹还会射箭的本事,不知道小妹是什么时候偷偷学会的?连姐姐和父亲都瞒着。”   唐倾菡缓缓回身,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妹妹哪会射箭。只不过当时见姐姐就要别那恶贼带走,一时情急也没来得及细想就胡乱射了一箭,事后父亲已经教训过妹妹了。还好当时没伤到姐姐,不然的话妹妹真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姐姐了。”   “是吗?那看来小妹在射箭这方面倒颇有天赋,竟能一箭就射中了那个飞贼。以后若是小妹认真学学,说不定将来还有可能派的上用场呢。”唐素染意味深长道,又像是突然想起般地道:“哦,对了,小妹你如今已过十六,你看,姐姐只比你大了不到一刻,都已经嫁人一年有余。妹妹也是时候找个如意郎君了。父亲也是,竟一点儿也不上心,妹妹你脸薄不好意思自己提,他倒也没能想的起来。不如这样,姐姐去跟父亲提,让他尽快给小妹你物色个才貌双全的良人可好?”   唐素染从来都不是喜欢惹事儿的人。以前身处纷杂错乱的娱乐圈里,只要别人不来踩她,她也不会去招惹别人。但她同样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倘若谁想要靠黑她来上位出名,她也绝不会当个任人利用的软包子。   面对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唐素染刚开始还有些不忍心,想着这个妹妹也不过是因为长久的心理不平衡才会敌视自己的姐姐,只是耍一些小聪明罢了。她只要尽量避开,不伤筋动骨就行。可现在看来唐倾菡似乎并不只是想要她这个姐姐得到一些简单的教训而已,她想要的,是唐素染的命。   唐素染决定先下手为强。明刀易躲,暗箭难防。留唐倾菡继续在长公主府,自己难免有一天会栽在她的手上。   唐倾菡听姐姐说要跟父亲提自己的婚事,她有些慌了神,不自觉拉了唐素染的衣袖,懦懦道:“妹妹还不想嫁人,姐姐千万不要跟父亲提这件事。”她心里清楚,只要她姐姐跟父亲提这件事,父亲就一定会放在心上立刻去办。   从小姐姐就很会讨父亲欢心,只要是姐姐要求的事,父亲都会当做大事来办。唐倾菡不敢想象,依父亲的眼光会给她挑选一个怎样的人。或许会是李尚书家那个徒有其表的浪荡儿子,也可能是徐左丞家胖如狗熊的吃货,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心里,只有宁王。除了宁王,她不想嫁给任何人。   唐素染自然清楚她的心思,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小妹放心,父亲虽然有时候办事不太靠谱,但这是关系到小妹你终身幸福的大事,父亲一定会慎重的。再说,不是还有姐姐帮你把关的嘛。”   “可是姐姐,小妹只想一直陪着父亲啊。母亲不在了,哥哥们也忙的经常见不到人,姐姐又不能经常回来,若是妹妹再嫁出去,父亲可怎么办?”唐倾菡的眼泪溢出眼眶,几乎是哀求道。   唐素染看着眼前柔弱无助的女子,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迫害良家妇女的老鸨,心有不忍道:“好好好,这事儿我暂且不跟父亲提。我私下里给你留意着,哪天觉得有合适的再说,好吧?”   唐倾菡见事情暂时有了转圜的余地,想着说不定姐姐过几天就忘了,含泪点头道:“劳烦姐姐费心了。”   在长公主府一觉睡到下午,唐素染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可一想到还要回王府去面对赵翊那张冷脸,她就又顿时被打成了霜茄子。   昨夜宋郁当着赵翊的面说了那么多暧昧的话,虽然赵翊极力忍耐着没让他自己当场发作,但保不准会不会秋后算账。想到这些,唐素染都愁的头疼。   这个宋郁,也忒会挑事,临走还要给她埋颗雷!   锦翠在旁边小心问道:“小姐今晚可还要留在长公主府?”   唐素染揉了揉额角,轻叹道:“还是回王府吧,早晚要面对的,躲也躲不过去啊。”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张叔早已侯在门口,见唐素染下了马车,连忙躬身道:“老奴听说王妃昨日受了惊吓,担心的要紧。王妃现在可好些了?”   “嗯,没什么事了,张叔放心吧。”唐素染道,又似不经意瞄了眼门内问道:“王爷可在府里?”   张叔答道:“王爷早上回来后一刻也没休息就被皇上诏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王妃且先回府歇着,等王爷回来,老奴派人去通知王妃。”   “不用了,王爷回来后,张叔只要告诉王爷我已回来就行。王爷昨夜为了救我一夜没睡,今日又忙了一天,还是让他早些休息吧。”唐素染觉得能拖一时是一时。   张叔点头应是。   唐素染草草吃了晚饭便回了自己的芳林苑,就怕碰到赵翊突然回来。   锦翠和香凝在房里准备好了洗澡的木桶,热水冒着冉冉白烟,蒸腾出浮在水面上花瓣的香气,染得满屋的芬芳。月光悄无声息的摸进来,想要偷香窃玉,锦翠走上前将木窗关了个严实,阻挡了它的意图。   唐素染舒舒服服地躺在木桶里享受着热气渗入皮肤的痛快,一扫浑身的疲累。她闭着眼,脸色被热气熏得灼红,花瓣般柔软的双唇像极了熟透的樱桃。空气中甜甜的香气让她极为放松,氤氲的水汽在她光洁滑腻的肌肤上凝结成盈盈的水珠。   门外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锦翠低低的声音传进来:“王爷,王妃正在……”   “锦翠,让王爷进来。”唐素染的声音慵懒中带着无限柔媚。   赵翊正要推门进屋,又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顿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低着头的锦翠问道:“王妃在里面做什么?”   锦翠将头低的更低,声音如蚊虫:“王妃……王妃她……”   “怎么?王爷是不敢进来吗?素染又不是什么会吃人的猛兽,王爷为什么总是如此怕见我?”唐素染激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雨,好凉快啊! 第15章 15章 不用费脑子去想,唐素染都能预料到赵翊若是此时进来脸上会是怎样的一副窘迫模样。不知怎么,她就是喜欢看平时一本正经的赵翊脸红害羞的样子,严肃中透着青涩的可爱。   赵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湿糯的水汽从门缝钻了出来,有温温的暖意轻打在他的脸上,裹挟着淡淡的香气。他大概猜到了唐素染在里面做什么,面上怔了怔,突然又牵动嘴角,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笑意。   他伸手一把推开房门,屋里的袅袅热气被他带进屋的凉气惊到,一股脑地涌出门外。   唐素染没想到赵翊会真的进来,被凉气激的打了个寒颤,慌忙拉过搭在屏风上的衣服裹在湿漉漉的身上,对屏风外的人喊道:“你怎么真的进来了?”   赵翊撩了撩墨蓝长袍,直直走到椅子边儿坐下,目光投向门外,淡淡道:“不是王妃你请我进来的吗?”他故意将“请”字加重。   “我……你……”唐素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挖的坑把自己给埋了。她迅速地将自己从浴桶中捞了出来,裹着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轻手轻脚地飞快闪身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悄悄的朝外张望着。   “昨晚本王看你与那个飞贼在一起时毫不避讳,怎么现在倒害起羞来了?”赵翊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唐素染似乎闻到了淡淡的酸味儿,将被角往颚下掖了掖,吃吃一笑道:“王爷这是在吃醋吗?”   赵翊脸上的表情一顿,继而冷笑:“王妃想的太多了。本王只是好奇,王妃怎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关心,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替你挡了那一箭吗?”   “这难道还不够吗?换做是王爷,可甘愿替素染挡下那一箭?”唐素染盯着屏风上烛光描画的那个侧影,突然有些期待那个答案,又有些害怕得不到回答。   屏风外一阵沉默,良久,赵翊开口:“若是本王在,定然也不会让王妃你受到伤害。”   “那王爷是出于为了给我父亲一个交代,还是出于关心我呢?”唐素染不依不饶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何不求个明白。   又是一阵的沉默,赵翊缓缓开口:“出于一个丈夫该对妻子负起的责任。”   唐素染有些失落,她其实心里清楚的很,从赵翊的嘴里不可能听到什么可心的话,但还是心不由己地抱了丝希望。直到得到答案,那股酸涩的滋味便不管不顾地涌上了喉咙,堵在喉头,憋得难受。   她勉强笑了笑,强做无所谓道:“原来王爷还是把我当做妻子的啊。那就好,素染还以为我在王爷眼里永远都只是逸阳公主的女儿呢。”   赵翊听出了她话里的自嘲与落寞,神色微动,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轻轻触动,有些微疼。他心中诧异,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开始在意她的喜悲。他默了一下,突然想要在自己心软下来之前尽快逃离,温声道:“王妃昨夜受了惊吓,早些休息吧。”他站起身,迈步往门外走。   “王爷”唐素染叫住他:“王爷今晚特意过来,难道不是来要素染许的报答吗?”   赵翊站立在门口,脊背挺直,声音疲惫:“今日本王累了,王妃既然不愿欠着,本王改日自当会来索要。”   “王爷,今日父皇召见,可是为了昨夜你私自放走宋郁的事?”唐素染神色担忧,她知道依韩牧春睚眦必报的个性绝不会轻易将昨夜的事翻过篇儿去。   “不是,只是平常的问话而已。韩牧春再飞扬跋扈也只是个臣子,父皇怎会为他出头?”赵翊目光落在院子里开的正好的芍药上,淡淡道。   如今朝中的形势,唐素染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皇帝年迈,操持国事早已是力不从心。太子年纪尚轻,性子又软弱,基本上只是个摆设而已。如今的朝廷基本成了皇后和她的娘家人的朝廷。只要国舅爷一发声,谁敢与之对立就绝不会有好下场。国舅膝下无子,把韩牧春这个外甥当做儿子般养大,自然不允许有人欺他外甥。   何况,欺他外甥的人还是与自己一直敌对的宁王。   皇后也一直视手握重兵的宁王为眼中钉,如今正好得了由头,怎会轻易放过这打压宁王的大好机会?皇帝即使有偏袒宁王之心,恐怕也要给皇后几分面子。顾忌到宁王手中的兵权,大惩倒是不至于,但小戒是绝对逃不过的。   父亲最近几年不关心朝中事,自顾自的过着他的闲散日子,大多也是因为对现在时局的失望。   想到这里,唐素染心头不禁一热,尽管不清楚赵翊到底是为了顾全他自己的面子而说谎,还是为了让她安心才说的宽慰话,她觉得眼前的人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的那样冷漠。   她拉着被子靠坐在床上,脑袋向门口处探了探,却只看到了被烛光拉长延伸进来的半截侧影。那侧影看起来像一颗燎原上孤独生长的树,抱着自己仅有的根寂寞地生长着。   莹白的手指朝那影子的方向触了触,又慌忙缩回来。唐素染低低开口:“王爷这两日奔波辛苦,早些回去休息。”   赵翊侧头看向屋内,目光中流转出一丝暖意,又迅速撤回视线,淡淡回了句:“你也早些休息。”跨步出门。   锦翠躬身相送,赵翊淡然吩咐道:“去给王妃换套被褥来。”不再多言,抬步离开。   那夜之后,唐素染连着几日没见到赵翊的身影。原先几日见不到赵翊,她反而觉得轻松自在,可是现在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   她安排香凝去赵翊住的院子打听,香凝去了半天却是皱着一张脸回来,委屈道:“奴婢去跟云裳姐姐打听王爷最近几天去了哪里,她不说也就算了,竟还将奴婢训斥了一顿。说奴婢一个下人哪有资格过问主子的去处。她难道不知道奴婢是代表小姐您去问的吗?她这分明是仗着自己是王爷身边的老人儿,不把小姐您放在眼里。”   唐素染斜靠在贵妃椅上,静静地听香凝诉说委屈。她预感到自己的担心或许是应验了。自己在宁王府不受宠,这早已是全府上下公开的秘密,但好在自己还有娘家的身份撑着,那些下人们表面上倒也对她恭恭敬敬。   云裳是伺候赵翊多年的丫鬟,府里除了张叔外,她在下人之间最是有威望。平时她对唐素染这个王妃虽不算热情倒也是礼仪得当。香凝过去打探消息,依云裳的机敏聪慧不可能不知道是谁派香凝过去的,她故意给香凝难看,想必是心里对唐素染这个王妃有了诸多怨气。   那么这怨气从何而来?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赵翊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唐素染再也无法安坐,匆忙起身,直奔前厅方向。   张叔正在给新来的花匠训话,事无巨细的交代着如何去侍弄王爷最喜欢的几株君子兰,听到背后有匆忙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正看到王妃拖着逶迤的裙摆神色匆匆的朝自己走过来。   他远远地便躬下身行礼,恭敬道:“王妃神色匆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老奴去办?”   唐素染站定在他面前,抬了抬手直截了当道:“张叔,素染今日只是想听您对我说句实话,王爷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   张叔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复又垂目看着地上:“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起王爷的去处?可是有哪个不懂事的下人惹王妃您不高兴了?王妃且消消气,待老奴查出来,一定严加惩罚。”   唐素染见他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沉了沉脸,继续发问:“张叔是不肯说吗?还是王爷有特别交代不能告诉我?”   张叔低着头不说话,良久,才淡淡道:“王妃若是今日无事,大可以出府去走走。老奴听说,北门那里这几日来了帮会各样杂耍的蛮人,王妃可以去那里瞧瞧热闹。只是出于王妃的安全考虑,王妃还是换套寻常百姓的衣服出门的好。当然,老奴会派两个机灵的护卫随在王妃身后,以确保王妃能够好好散心。”   唐素染眼睛眯了眯,察觉到张叔话中的别有用意,道:“那就多谢张叔提醒,素染正好有闲逛的心思,这就去准备。”   不消一刻,唐素染便穿了件淡青色的男子长袍站立在宁王府朱红大门外。这件衣服是香凝趁着朱大娘往赵翊的房里送换洗衣物的功夫偷偷拿出来的。袍子有些宽大,穿在唐素染身上衬得她越发纤细,好在她的身量高挑,只要将过长的袖子挽起一些,再在腰间勒根腰带,衣袍也倒不至于拖在地上。   她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香凝和锦翠,觉得家仆的粗布袍子穿在她们身上极是别扭,领着她们出去自己像是个贩卖小道童的人贩子。她挥挥手将她们赶了回去,反正身后不远处便有张叔安排的护卫暗中保护着,带着她们出去反而是拖累。   她挺背阔步的朝着北门行去,留下香凝和锦翠苦着脸巴巴地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第16章 北门 北门离宁王府不远,唐素染信步前往,不过一刻钟便遥遥望见北门不远处的空地上搭着一个简易的台子,几块宽大的木板拼凑成表演的场地,台上两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子正在一边跳舞一边飞仍着手中的瓷白碟子。   台子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群看热闹的闲人。台上两人配合默契,几番旋转翻跳下竟能分毫不差的接过对方仍过来的飞碟,引得台下一阵拍手叫好。   唐素染往台上瞧了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将目光投向了别处。这样的表演她早已司空见惯,但对于交通闭塞的古代来说,却是个新鲜玩意儿。   她的目的不在看热闹上。   张叔特意提起让她来北门,那么赵翊就极有可能会在北门出现。她四处张望搜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并没有瞧见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几番搜寻无果后她有些着急,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张叔的意思。   难道张叔真的只是希望她出来散散心而已吗?   唐素染茫然的站在人群中,无助的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小孩儿。   突然,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唐素染吓了一跳。蓦然回首,看到了立在自己身后的一个身穿灰白长袍的少年。   少年眉眼清秀,逆着光站立,微微低下头将一双好看的眼看进唐素染的眼底里。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一派温润模样,看着唐素染的样子像是偶遇了一位熟悉的朋友。   唐素染怔怔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可又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她轻咳一声,粗了粗嗓音问道:“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那少年脸上的笑顿了一下,继而又展开,挑了挑眉头道:“抱歉,确实是在下认错人了。公子与在下的一个朋友长得及其相像,只是在下的那位朋友是位女子,在下还以为她扮了个男装偷跑出来玩儿呢。”他将右手中的折扇在左手掌上随意地敲了敲,勾着头将唐素染打量了个仔细,笑道:“不过,在下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像公子这样灵秀的男子,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在下陪你一块儿逛逛呢?”   唐素染一愣,妈呀,自己不会遇见了个断袖吧?   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她干干地笑道:“在下还有要事要办,不方便与人同行,公子还是另外找个伴儿吧。”   “是吗?刚才看公子无心台上的精彩表演,只顾着东张西望,可是在找什么人吗?在下正好没什么事,可以帮公子一起找。”   唐素染懒得再与他纠缠,沉了沉脸道:“不必劳烦公子了,在下等的人马上就到。他的脾气不太好,更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接触,公子还是自己请便吧。”   那少年将扇子抵在额头,摇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在下还想与公子交个朋友呢。如此看来,在下是没这个福分了。”又转头看了一眼路边上一个卖兔子的摊子,回头笑道:“为了表示在下刚才唐突公子的歉意,在下送公子一样东西可好?”   唐素染冷冷道:“不必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少年已不由分说的向兔子摊走了过去。   趁他挑兔子的机会,唐素染拔腿便跑,生怕慢了又被那人缠上。   唐素染跑到一条窄巷的拐角处藏了起来,喘了几口粗气扒着青砖墙往刚才那人站的兔子摊儿上看,此时那里除了卖兔子的老大爷再无别人。   她缓缓舒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   她整了整跑歪了的长袍,正要抬步出去,身后却响起声音:“原来公子跑到这里来了啊?害的在下好找。”   唐素染木然回身,正对上一个雪白的脑袋上那双红炯炯的眼睛。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少年将手中提的一个铁笼子凑在她的面前,里面关的是一双正在吃着绿草叶子的兔子。   兔子的两瓣嘴唇不停歇的嚼动着,红宝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唐素染,长长的耳朵竖着,仿佛在向唐素染炫耀着嘴里的美食。   少年瞧了瞧吃货兔子,又瞧了瞧唐素染笑道:“公子难道是害怕兔子,所以才逃跑的吗?”他伸出一根手指往兔子毛茸茸的脸上轻轻戳了戳,不解道:“这么温驯可爱的动物,怎么还会有人害怕呢?是不是,小兔子?”   兔子无辜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咀嚼嘴里的美食。   唐素染抽了抽嘴角:大哥,跟它无关好吗?我躲得是你这头大灰狼啊!   “想不到公子一个大男人竟会喜欢这种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唐素染嘲讽道。   少年抬眼看她:“在下这是给公子你买的啊。在下还以为公子会喜欢呢。”   唐素染心里挂着赵翊,不想再跟他耽搁,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少年伸手抓住唐素染的手腕,忙道:“公子别急着走啊,要走也该把在下的道歉礼一并带走才是嘛。”   唐素染扯了扯胳膊,却没能成功将手腕从少年的手里□□,怒道:“放手。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少年拉着唐素染极力挣脱的手腕纹丝不动,笑道:“公子想要怎么不客气呢?”   唐素染怒极,看着抓住自己的手,一张嘴便弯下身准备咬上去,恨恨地想撕下一块儿肉来。   少年见势,手上一松向后退了一步,哭笑不得道:“怎么公子这么快就变得和这兔子一样了,着急的竟还想咬人。”   “你自找的。”唐素染咬着牙道。   少年眯着眼睛笑,上前拉起唐素染的胳膊将手中的笼子往唐素染的怀里塞,道:“宠物像主子,这样正好。”   空气中一声鸣响,一道寒光直直朝少年的手臂凌空劈了下来,少年手上一松,一个回身退到了一丈之外。   唐素染下意识地赶紧接过将要落地的兔笼子。一道黑影闪身挡在了她面前,来人侧过脸压低声道:“公子,您没事吧?”   这人正是张叔安排在唐素染身后的暗卫之一,左峰。   唐素染心里有怨气,道:“目前没什么事,你要是再晚出手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左锋低头道:“属下该死,刚才被这小子迷惑跟丢了公子,还请公子责罚。”   唐素染将怀中的笼子紧了紧,道:“算了,把这烦人的家伙赶走,咱们快离开。”   “是”左锋将剑指向少年,眼中的寒光与剑尖的寒光融为一体。   少年的目光越过左锋落在唐素染脸上,勾了勾唇角道:“在下的道歉礼已经送到,公子若真有急事,在下便不再打扰了。”说完,轻身一跃上了墙头,又回过头看唐素染:“小公子,以后咱们会经常见面的,可别太想我啊!”   唐素染一怔,这话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左锋刚想飞身去追那远去的人,唐素染喊住他:“行了,别追了。”   左锋立时收了架势,躬身抱拳道:“王妃可要回府?”   唐素染看了看手中的兔子,又扭头瞧了瞧北门的方向,淡淡道:“先不回去,我再逛会儿。   路人从她身边经过时纷纷侧目,见过遛鸟的,遛狗的,甚至遛猪的,遛兔子还是头一回见。   唐素染此时没心思去理会路人的异样眼光,她穿过人群,快步来到了北门口。   艳阳高照,晒得路面蒸腾出闷热的水汽,顺带着也蒸腾掉了人身上的精气神。   杂耍班的人早已撤到了路边的凉处,班主满面红光的数着今日得的散碎铜板,越数嘴角咧的越大。表演累了的几个女子相互靠着,熟睡在树底下。旁边茶摊的老板将胳膊支在缺了角的方木桌上,脑袋低一下抬一下的打着瞌睡。   北门口两个侍卫正在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个拿手指向上指了指,然后掩着嘴在另一个的耳边悄声说话,两人同时发出一阵阵笑声,后又觉得自己笑声太大,斜眼瞧了瞧上面,抿着嘴低低的笑。   唐素染抬手放在额头上挡住阳光,眯眼朝城楼上看去,待看到那个在城楼上站成一棵树的身影,她登时愣住,手中的兔笼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敲醒了不可置信站在原地的唐素染。她弯腰拾起兔笼,兔子受了惊吓抱缩在角落里,耷着耳朵惊恐的瞅着把它们摔在地上的主人。   唐素染再次抬头,愣愣的看着站在城楼上的那个人。   他的脊背挺直,烈日在他头顶上毫不顾惜的将他晒了个通透。尽管他的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士兵铠甲,却丝毫也遮不住他那比阳光还要夺目的威严气势。他的目光坚定而淡漠,遥遥的落在远处,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归处。   唐素染看着那个与身边猎猎生风的旗帜融为一体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捏住,有些疼,有些透不过去。   她迈开步子朝城楼的方向奔去,抬步上城楼的时候刚才交头接耳的两个士兵过来拦她,瘦尖脸的侍卫上前喝道:“干什么的?上面也是你小子能去的吗?退下退下!”   唐素染退后一步,目光凌厉的看他,压着怒气道:“你最好让开,不然我让你再也不能站着说话。”   瘦尖脸抬了抬下巴,哼道:“呦,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哪来的嫩娃娃,竟还学着大人讲话。去去去,找个凉快的地方玩儿去,别在这儿找揍啊!”说着竟抬手要推唐素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私心,把兔子拉出来遛遛。 第17章 守城楼 唐素染挥了挥袖子将他伸过来的手挡开,怒目盯看他。   另一个胖侍卫见来人蛮横,趁唐素染与瘦尖脸冲突的时候一下子钳住了她的手臂道:“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才行是不是?信不信爷爷只要稍稍用点劲儿便拧断你的细胳膊?”   胖侍卫的手劲儿很大,他将唐素染的胳膊死死的固定在后背上。唐素染胳膊吃痛,奈何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力气太小,任她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胖侍卫的钳制。   瘦尖脸见自己的同伴替自己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幸灾乐祸的再旁边哈哈大笑。   突然,唐素染听到身后一声惨叫,瘦尖脸的笑声也随之瞬间止住。只见他呆愣愣地看着唐素染的身后。   唐素染的胳膊得以解脱,揉着手腕回身去看。   左锋此时正将手中的寒剑横在胖侍卫的脖子上,森然的盯着满脸大汗的胖侍卫,他的旁边站着另一个暗卫钱碌。   瘦尖脸从懵愣中回转过来,刚要拔刀出鞘,钱碌的剑尖已如风影划过一般指在了他的喉前,目光凌厉的镇压住瘦尖脸的胆量。   左锋冷声道:“小小的城门守卫,竟敢如此大胆!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胖侍卫听出来人的口气不像是普通人,嚣张的气势立马缩了回去,连连求饶道:“大爷饶命,饶命。小的眼拙,没能看出这位小公子是位贵人,还请大爷和这位小公子见谅。”   唐素染见阻碍自己的两人都已被控制住,转身便往城楼上跑,扔话给左锋和钱碌道:“你们就在下面等着,不许跟上来。”   城楼上青砖地面被烤的发烫,即使隔着鞋底,唐素染也能感受到那迫不及待想要钻入脚心的烧灼感。 高处的风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唐素染愣愣地站在赵翊的不远处,踟蹰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走过去。   他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从来不让自己有狼狈的时候。他的骄傲就像是他为自己筑起的一道坚硬外壳,绝不外人容许窥探到他内里的软弱与不堪。   可如今他却站在这城楼上任人议论谈笑,唐素染想,他应该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吧。   赵翊直挺挺的站着。汗水浸透盔甲里的长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闷得难受。可他却丝毫不理会,淡漠的将视线投向远方。感觉到有人在一直看他,赵翊转过头,正看到盯着他的唐素染。   他的面上先是一惊,又转瞬而逝,目光继续落到远处,漠然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   唐素染的眼中心疼和愧疚夹杂,有酸楚的滋味蔓延到鼻尖,她涩然开口:“这是父皇的旨意吗?王爷是大燕的战神将军,怎能受如此屈辱?父皇难道就不顾及皇家的脸面吗?”   赵翊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有汗珠从他的额头滑到脸颊,他淡淡道:“本王原本就是军人,军人的职责便是守卫国家。带兵打仗是守卫国家,驻守城楼也是守卫国家,没什么屈辱不屈辱的,不过是站的地方不同而已。”   “可是父皇的皇子众多,以前也不曾见过有哪个皇子犯错被罚守城楼的,这是皇后的意思对不对?”   “你不必胡乱猜测,不过是守城一个月而已。本王在边疆那样的苦寒之地守了五年,这又算的上什么惩罚?”赵翊淡然道。   眼中的泪盈盈打转,唐素染看着赵翊道:“是因为你上次私自放走了宋郁吗?一定是韩牧春在父皇面前告的状对吗?这么说来,是我害了你对不对?”   赵翊回头看她,默了一下,道:“跟那件事无关。是父皇交代的差事我没办好,父皇怪罪也是常理。”   唐素染不再说话,她知道赵翊只是在找借口安慰她,好让她心安理得的回去。可是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心安理得呢。   若不是那晚她执意要放走宋郁,赵翊又怎么会跟韩牧春那个小人结下梁子?更不会因为韩牧春的报复而受到惩罚。   赵翊见她站在那里不肯走,软了软语气无奈道:“既然你顾忌我的颜面,那就不要再待在这里了。本王一个人在这儿站着,下面的人顶多只当是多了个生面孔的守卫,可身边再多个你,反而让人更加好奇的往这边看,你难道想让全城的人都来看热闹吗?快回去。”   唐素染愣愣看着他,觉得眼里的泪要不受控制的掉出来了,猛然转身背对着赵翊,抬袖装作擦汗顺带着抹掉泪痕,勉强笑道:“王爷有意瞒着素染这件事,是怕我会心生内疚吧。素染只想让王爷知道,他韩牧春有后台,逸阳公主府也不是没有。既然他们想借机打压王爷,素染也不会坐视不理。”说完,也不等赵翊阻止,她已往城楼下跑去。   赵翊盯着那个跑开的背影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人怎么也无法与先前的人重合在一起,明明是同一个人没错,为何会感觉如此不同。   回到宁王府,唐素染换过衣服不做任何停留,招呼张叔给她备了马车,急急忙忙的便往长公主府赶。   长公主府的门侍见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急速停在门口,错愕的赶紧出门迎接,唐素染没等他反应过来行礼便与他擦肩而过。   唐知墨此时正在优哉游哉的喝着饭后茶,听见厅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抬眼往门口瞧。   唐素染还未进门便已酝酿好情绪,待跨进门槛已是泪水涟涟,朝着唐知墨哭道:“父亲,有人欺负了染儿,父亲可会不管?”   唐知墨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儿委屈的小模样,连忙放下手中刚抿了一口的茶起身,皱着脸迎上前道:“哎呦,我宝贝闺女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你啊?快告诉爹,爹怎么会不管呢?是不是宁王那小子又惹你生气了?别哭别哭,爹替你收拾他好不好?”   唐素染被父亲扶着坐到椅子上,哽咽道:“不是王爷欺负我的。自从上次染儿被劫持又被王爷救回来以后,王爷对染儿悉心照顾,生怕染儿再受委屈。又怎么会欺负染儿呢?”说完又是一阵抹泪。   “那还有谁敢欺负你啊?别哭别哭,快跟爹说,爹才能给你做主不是?”唐知墨着急道。   唐素染将眼泪擦干平复了一下情绪,幽幽道:“还是算了,女儿受点委屈不要紧,他韩牧春有皇后娘娘撑腰,父亲还是别去惹他的好。”   “韩牧春?那个混蛋又怎么惹到你了?”想到韩牧春虽然平时目中无人,但对自己还是卖几分面子的,唐知墨奇怪道。   “他倒是没敢直接来惹我,还不是因为有父亲您的威严在那儿压着。可是他竟然去皇上面前告王爷的状,害的王爷被罚守城楼。左右不过是因为上次王爷为了救我放走了那个飞贼,韩牧春没能那抓住飞贼立功,所以才将怒气转嫁到王爷身上。那件事本因我而起,他这样报复王爷可不就是欺负您女儿吗?”   “这……”唐知墨为难的掳了把胡子。   他虽然不怕韩牧春,可是他现在却并不想与皇后一派起什么冲突,毕竟依现在的局势来看,皇后一派的势力是无法轻易撼动的。若是现在得罪,怕是将来会招致大祸。   唐素染看父亲犹豫不语,又将眼泪招了出来,抽泣道:“只是可怜了王爷,顶着那么烈的日头站在城楼上,整个人都快被晒得没个人样了。染儿看着实在心疼,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染儿不如也随他去了罢。”   “父亲。”唐倾菡脚步凌乱的闯了进来,丝毫没有了平日的端庄模样。   唐素染抬起泪眼看她,猜到应该是有下人去通知了她自己回来的消息,不禁暗自惊叹妹妹的眼线众多。   唐知墨看着唐倾菡皱了皱眉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来添什么乱啊!”   唐倾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隐了隐脸上的急色,缓缓道:“女儿刚才不小心听到姐姐的话,也为姐姐觉得委屈。王爷受罚,想必姐姐也是着急难过的很。姐姐最近接连受难,本来身子就弱,最近更是越发消瘦。若是父亲再不帮姐姐的话,涵儿怕姐姐会吃不消的。”说着向唐素染投去关切的目光。   唐素染在心里冷笑:口口声声说是心疼我这个姐姐,实际上不过是担心赵翊而已吧。   不过既然她是来助攻的,就先不跟她计较她惦记赵翊的心思。   唐素染装作被妹妹的话触到痛点,眼泪汹涌而出,抽搭不断。   “好好好,爹爹想办法好不好?闺女你可别再哭了。”唐知墨实在看不了自己的宝贝闺女委屈的样子,妥协道:“这样,后天是皇上的寿辰,爹明日下朝后去找皇上,给宁王说说情。想来逢天子大寿这样的喜事,皇上应该会松口赦免宁王。”   唐倾菡见父亲已答应替宁王求情,暗暗的在旁边舒了口气。   虽然唐知墨没提要把韩牧春怎么样,但能先免了赵翊的守城之苦,唐素染还是满意的。她擦了擦眼泪,红肿着眼看向父亲问道:“皇上真的会同意吗?”   唐知墨缕着胡子踱了几步道:“放心吧。有爹爹在呢,大不了舍了这张老脸求他,他总不能不卖这个面子给我吧。”   唐素染破涕为笑,起身挽住父亲的胳膊道:“还是父亲最疼染儿。”   唐知墨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笑道:“你啊,真真是爹的软肋子。” 第18章 大寿   六月初六,是唐素染来到大燕整整一个月的日子,也是大燕国君大寿的喜庆日子。   昨个儿临午饭的时候,长公主府的家丁快马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已经同意赦免宁王的守城之罚。   唐素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父亲虽表面上不靠谱,关键时候倒是也不会掉链子。   平日冷清的清平街今日却是热闹非常。耍狮子的,演杂耍的,唱祝寿戏的,看热闹的将宽敞的长街填的满满当当。街道两旁的店铺也纷纷张灯结彩,以表对天子寿辰的庆贺之意。   宁王府在这一天里也没能消停下来。   唐素染的房间不时有丫鬟端着托盘进进出出。   “这件石榴色的蝴蝶穿花云锦裙穿在小姐身上真是好看,今晚进宫赴宴,小姐一定是最明艳动人的。”锦翠一边仔细的给唐芸缠绕着腰带,一边由衷的夸道,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是啊是啊!小姐这身打扮,即使是站在王妃堆里,也能把其他几位王妃都比下去。”扶着一人高铜镜的香凝也是一脸的得意。在她看来,自家小姐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   唐素染抬着发酸的手臂,已经有些耐不住了。不过是随赵翊进宫去赴个宴而已,说到底自己就是个陪坐的,何必这样兴师动众的一件件衣服试个没完。   丫鬟们来来回回还在不断的往屋里送衣服首饰,似乎是不把她这个王妃打扮成一个插满花儿的大花瓶誓不罢休。   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衣服首饰,唐素染有些发怵。   唐素染往铜镜里瞧了瞧,纤细的腰肢,高挑的身材,再加上一张白皙干净的标准鹅蛋脸,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可自己心理上毕竟是个已经快要奔三的大龄青年,穿这身衣服总感觉是在强行扮嫩。她皱起眉头,喃喃道:“这颜色是不是太过扎眼了?还是换件素色的吧。”   虽然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才不过十六岁,但穿成朵行走的石榴花,唐素染怎么看怎么别扭。按照自己的穿衣品味,这种场合穿件素净的大漏背拖地长裙才能在众多华丽的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才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可是这是古代,又是皇帝的大寿日子,别人都穿的花枝招展的她却穿的像个奔丧的似的,那不是主动将把柄递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上吗?   锦翠仔细地拉平唐芸衣服上的褶皱,弯起眼睛笑道:“小姐如今正是豆蔻年华,这颜色正是穿的时候。这次皇上大寿,宴席上去的都是地位尊贵的王孙贵胄,想必其间公主王妃和后宫的诸位娘娘们少不了要叙话家常,小姐穿的喜庆点儿,总是没有坏处的。”   唐素染看向锦翠,她向来办事谨慎细致,说出这样的话定是另有含义。说不定是曾经的唐素染不知不觉中在宫中得罪过什么人她自己都不曾在意。看来今日这宴席,自己还是只管低头吃的好。   香凝拿起一支珍珠攒樱花的簪子在唐芸的头上比了比,似乎不太满意又放回了托盘。又拿起一支金丝雕芙蓉的步摇比了比,最终小心翼翼的插进唐芸的发髻里,左右瞧了瞧,笑道:“其实小姐带什么都好看,不过这支步摇倒是与这身衣服最相配。小姐觉得如何?”   唐素染大略从铜镜里瞧了一眼,看来这朵石榴花她是当定了,随口敷衍道:“嗯,你既然都说好看,那就这样吧。”再试下去,她觉得自己可以被原地埋了等待明年继续开花儿了。   “王妃,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王爷已经在马车里等您了。王爷让奴婢来看看王妃是否收拾妥当?”云裳立在门口,垂首向裹成粽子的唐素染行了礼,软声问道。   唐素染抬眼看向门口的云裳,又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不解道:“天色尚早,王爷这么着急进宫干嘛?”   “咱们宁王府离宫最远,路上要耽搁一些时间,所以要走的早一些。”云裳回道。   “哦,这样啊。那你去回王爷,我马上就好。”   云裳依依行礼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   香凝撇了撇嘴:“上次小姐让奴婢向她打听王爷的消息,她还给奴婢冷脸看,这会儿倒温驯起来了。”   唐素染指了指她的额头,道:“你啊,真该跟锦翠好好学学。谨言慎行不知道吗?云裳侍奉王爷多年,在王爷面前也是颇得信任。你若口不择言得罪了她,哪天故意给你使个绊子,我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香凝撅了噘嘴,不再说话。   等唐素染一切收拾妥当出门上车的时候,赵翊已经在马车里等了快半个时辰。   唐素染进去的时候,赵翊正闭着眼端坐在那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听见唐素染进去的声音也没睁眼看她一眼。   她轻手轻脚的落了坐,小心的拿眼去瞧赵翊。他最近被晒黑了不少,皮肤变成了小麦色,显得比以前精瘦了些,但却比以前那张白面书生脸更加耐看,挺拔的鼻梁像是巍峨的远山,英气十足。   唐素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样静静地细细观察下来,她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小鲜肉她见过不少,可是像赵翊这样耐看又不觉得会腻的还是头一次见。   正在她偷摸着将赵翊打量了个仔细的时候,赵翊突然睁开了眼,目光正好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唐素染将目光狼狈撤回,投向了别处。   赵翊的眸中有光亮闪过,仿佛眼前坐着的美人自己只是初见,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被眼前的人惊艳到。不过那样的神色只是在他眼中匆匆划过,他便又本能的将视线收回到脚尖。   他吞了吞口水,淡淡道:“王妃今日这装扮很合适。”   唐素染只想呵呵。自己不过是换了个妆容,穿了件颜色艳丽的衣服,怎的就能得到他赵翊的一句夸奖?原来他喜欢的是这一款啊?早说啊,早说她就天天这样穿了啊!   她扯开嘴角笑道:“多谢王爷谬赞。王爷若是喜欢素染这样打扮,我以后就经常这样装扮自己给王爷看。”   赵翊闪躲着眼神,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紧张,手心里有微微的汗聚集,但他还是装作一本严肃道:“本王只是说你今日的装扮去参加父皇的寿宴正合适,王妃切莫理解为他意。”   他小麦色的肤色恰好掩盖掉了脸红时的颜色,令唐素染失了看他害羞的景致。   经过上次的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唐素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不能继续毫无顾忌的调戏眼前的少年。似乎是怕他真的会误会自己是个轻浮的人,又怕万一玩笑开的过了惹恼了他。这种小心翼翼地感觉想来只有在高中的时候面对暗恋的学长才有过吧。   难道自己真的对赵翊动了心吗?怎么可能?自己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收买?   唐素染甩了甩头,笑道:“原来是素染想多了啊。那王爷心中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呢?素染倒是好奇的很,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赵翊看了唐素染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淡淡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待会儿进了宫,你陪本王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到时千万别失了礼仪。”   “王爷放心吧,礼仪素染自然不会出错。”唐素染有些失落道。   马车停在魏然的朱红大门前,赵翊扶唐素染下了马车,宫门的守卫恭恭敬敬的向他们行了礼。两人并排行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引来不少经过的宫娥大着胆子偷偷抬头打量这一对璧人。   皇宫很大,大的像在绕一个迷宫。唐素染曾经拍古装戏的时候倒是经常进出各种皇宫片场,但真正的皇宫她还是第一次逛。   红墙黛瓦将偌大的皇宫分割成一个个难以逃脱的牢笼,抬头看到的只是一方小小的天空,一眼望过去除了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就是更远处的琉璃瓦顶。被困在这样一个没有自由又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地方,难怪宫斗戏的剧本上写的都是女人间争宠暗斗的事情。   唐素染暗暗庆幸自己生在自由民主的新社会,又在心里诅咒了一下老天竟让她倒霉催的穿到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一个没留神撞在了突然停下来的赵翊身上。   她捂着疼痛的额头仰头去看撞自己的罪魁祸首,可刚对上低下来看她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又将质问的话咽了回去,嗫喏道:“王爷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赵翊看着她,眼神柔和,淡淡道:“王妃是否是走累了?若是累了咱们就到旁边的淑和园里坐坐再走。”   唐素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刚才自己只顾着伤春悲秋,步子不自觉慢了些,赵翊许是当她是走的时间长了走累了。   她笑了笑道:“不必了,素染并不累。王爷不是还要赶着去拜见皇后娘娘吗?待会儿还要提前入席,还是别耽搁了。父皇才刚赦免了王爷,还是别再惹他老人家生气的好。”   赵翊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面前的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懂事的多,怎么以前自己从未注意过。他点了点头道:“那好吧。若是待会儿王妃累了千万别勉强,时间还早。”          第19章 寿宴 栖凤殿,两位宫娥迈着紧凑小心的步子引着赵翊和唐素染往里走。   正殿门前种着一片开的甚好的芍药,花朵颜色各异,花瓣层层叠叠,硕大的脑袋几乎将花枝压弯下去。相比起这里的品种唐素染觉得自己院子里开的那些简直就是杂草。   围栏外,着一袭正红金线绣鸾凤霞帔的皇后张氏,此时正手拿浇花洒壶细心的往花瓣上淋着清水。   领路的宫娥任务完成,朝赵翊和唐素染行了礼退步离开。   赵翊站在皇后身后不远处躬身唤道:“母后。”   唐素染也紧跟着向皇后福了福身。   赵翊被皇后领养过两年,那两年里是皇后曾不厌其烦地纠正他对她的称呼。这么多年过去,每当这样称呼眼前的人,赵翊都感到无比的不适。   她早已不是他的母后。她的身边已有了可以理直气壮唤她“母后”的人,怎么还会在乎他的这声称呼?   皇后拿洒壶的手顿了一下,茫然的回头看向赵翊,似乎是对赵翊的称呼同样的不适应。她将手中的洒壶交给身边侍候的太监,转过身面向赵翊和唐素染,笑盈盈道:“是翊儿啊,好久没见到你,怎么变得如此消瘦?”   皇后如今已将近四十,或许是平时保养得当,眼角眉梢竟不见一丝皱纹的痕迹。她脸上的肌肤细滑紧致,犹如二十多岁的模样。   唐素染心里暗暗惊叹:原来古代的护肤水平竟如此之高啊!若不是碍于她的皇后身份,自己还真想向她请教请教呢。   赵翊直了直身,垂目回到:“许是母后长久没见到儿臣,才会错觉儿臣瘦了。”   “也是,自从你跟着谢童往返军营以后便甚少回京。这次回来也有半年了,怎竟一次也没来看过母后?”皇后语气里没有责问的意思,倒更像是不甚在意地寻常问话。   “儿臣知错。”明知道皇后并不会真的在意自己的答话,赵翊简短道。   皇后又笑了笑,道:“翊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少话。罢了,以后你可要多来母后这里走走才是。”又将目光转向唐素染,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许久不见,宁王妃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听说前一阵儿宁王妃身子欠佳,又被一个小毛贼给劫持受了惊吓,如今可好利索了?”   唐素染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回到:“好多了,多谢皇后娘娘挂怀。”   “那就好。前几日,春儿来我这儿诉苦,说是一个小毛贼害他得罪了唐太傅,正不知如何向你父亲请罪的好。如今看到宁王妃已无碍,可否给本宫一个面子,回去劝劝你父亲切莫与春儿这孩子计较?”皇后将一双纤细的手按进宫娥端过来盛着清水的铜盆里,似是漫不经心道。对唐素染没跟着赵翊唤她“母后”也不甚在意。   唐素染尽管心里恨透了韩牧春,可是皇后这样公然护短,她却也不能公然对抗。毕竟在这分分钟都有可能丢命的古代,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还是大她好几级的皇后。   她将对韩牧春的厌恶藏进眼底,垂目看着地上,浅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本就是一件小事,当时韩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况且素染现在也平安无事,父亲怎么会怪韩大人呢?素染也从来没听父亲说过怪罪韩大人的话。”   “是吗?那倒是春儿这孩子小心眼儿了。”皇后拿过宫娥递过来的棉巾擦了擦手,抬眼看向赵翊,温声道:“翊儿前几天被罚去守城楼,母后也听说了。母后当时还去劝过你父皇,只是当时你父皇正在气头上,母后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不过好在你父皇如今已想明白,免了你的责罚,翊儿你心里万不可对你父皇有怨气才好。”   赵翊躬了躬身道:“儿臣不敢。”   皇后从他简短的话里提炼不出过多的含义,只得继续道:“也怪春儿那孩子嘴快,一时没注意竟在你父皇面前说漏了嘴,才会害你被罚。想想也能理解,翊儿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那样的情景自然是将宁王妃的安全放在首位的。”   唐素染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这护短护的也太明显了吧。好歹赵翊也叫她一声“母后”,怎的连个外甥都不如?   想到这里,唐素染不禁有些心疼赵翊,也大概能理解赵翊为何对外人那样冷漠而难以靠近了。   有这样笑里藏刀的后妈,又有那样一个薄情的爹,任谁也不会热情的了。   见赵翊默着不吭声,皇后的独角戏唱的似乎也没什么劲儿,懒懒地对赵翊和唐素染道:“你们今日能来看母后,母后很高兴。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也去准备着吧,不必在我这儿耗着了。我在这儿站了许久也有些累了,进去歇会儿随后便到。”   两人同时应了声“是”,行了礼便转身走出栖凤殿。   刚出门,唐素染便深深吁了口气,感觉比自己彻夜赶了一天的工还要累。   赵翊偏过头看她:“若是累了,不如歇歇再走?”   唐素染抬头看向赵翊,尽管他总是隐藏的很好,但她还是察觉到了他眼底的落寞。唐素染想,他这样一个人,坚强惯了,孤立惯了,应该也会想有个可以毫无顾忌停靠的地方吧。   她扬了扬眉,故意逗他道:“若是素染累了,王爷是否愿意背着素染走下去?”   赵翊愣了愣,面无表情。但见他快步向前走去,将唐素染甩在了身后。   唐素染以为他被自己的玩笑话激怒,急忙在他身后喊道:“王爷,王爷可是生气了?”   赵翊的脚步顿住,待听到身后的追赶的脚步声靠近时,突然弯下身去,双臂向后张开着,眼睛看着前方硬声道:“上来。”   唐素染愣愣地看着那个朝着自己的脊背,突然鼻子就发起酸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面前的人有时候冷漠的让人恨得牙痒痒,可有的时候又实在是耿直的可爱,甚至是单纯的让人心疼。   她轻拍了一下赵翊的后背,含泪笑道:“素染只是跟王爷开个玩笑而已。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在王府,王爷肯背,素染还不敢乱礼数呢。再说,来来往往的这么多宫娥太监的,让人看着多丢脸啊!”   赵翊站直了身子,回头看她,眉头微微皱起,道:“你真的不累?”   “素染可没有那么娇气,走这点儿路算什么啊?王爷可别小瞧了我。”确实对于唐素染来说,这点运动量根本不算什么。想当初为了保持身材,她每天在跑步机上一跑可就是一个小时。若不是如今的这副弱身板拖累,这点儿距离她连喘都不带喘的。   赵翊半信半疑的看她,良久才沉声道:“那我们走吧。”   天子大寿是举国庆贺的大日子。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看着喜庆非常。宫娥太监形色匆忙的奔波在宫道上,生怕脚步慢了便被责罚。越是重要的日子,他们便越是担惊受怕,一旦出错,招致的便可能是灭顶之灾。   唐素染和赵翊来到朝阳殿的时候,里面已是热闹非凡。殿中央十几个长袖轻衣的姑娘正扭着腰肢笑意盈盈的伴着悦耳的音乐声将水袖挥舞的满堂纷飞。   两旁几排矮桌上坐满了参加宴会的官员与皇家富贵们。大殿正中央的龙座上此时却还是空着,皇上还没到。   底下的人有的在专注的看歌舞,有的在低声交谈。见赵翊进来,眼尖的几个慌忙起身行礼,当然也有眼力不太好的不知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故意装没看见,继续别着脑袋与后座的人说笑。   赵翊浑不在意的拉着唐素染往殿内走,待走到龙座左下首的位置时,右下首坐着的一个少年霍然起身,几步绕过矮几奔到赵翊面前,惊喜道:“五哥,你怎么才来?瑾儿都等了你半天了。”   赵翊和唐素染齐齐转身朝声音的主人望过去。一袭杏黄入眼,杏黄上那只四爪大蟒也正怒目回望着他们。不用猜便知,这人正是大燕的皇太子,赵翊的六弟赵瑾。   赵瑾和赵翊眉目间倒真有几分相似,只是赵瑾脸上的稚气未脱,尽管身量已经高过唐素染许多,但说话间还是有几分孩子气。   “五哥可是答应过瑾儿教瑾儿射箭的,五哥可是忘了?”赵瑾拽着赵翊的胳膊道。   赵翊看着这个六弟,有些无措。他不太习惯别人太过与自己亲近。   偏偏这个六弟却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人,总是喜欢缠着他这个面上冷冰冰的五哥。你越是不理他,他反而纠缠的更凶。   赵翊生硬的扯了扯嘴角,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父皇想必早已安排的授业老师来教太子各项课学,五哥这点本事,怕是会教坏了太子。”   “怎么会呢?五哥可是我大燕的战神将军,骑射本事自是没人比的了。五哥不想教六弟,难道是怕六弟将你的独门绝技学了去?”赵瑾皱着眉噘嘴看着赵翊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殿内的音乐正在此时收了尾声,闲下来的官员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第20章 赐婚 唐素染眼见赵翊僵着身子不知如何应付眼前一脸天真的赵瑾,只得主动上前给他打圆场。她上前一步将赵瑾的手从赵翊的身上不捉痕迹地扯了下来,笑道:“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今日是父皇大寿的日子,王爷只是觉得此时说些刀刀箭箭的事不合时宜,太子殿下若真的想学,王爷又怎会藏着掖着的不教呢?但也不急在今天不是?”   赵瑾右手轻握拳头放在鼻尖儿下想了一下,抬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五嫂说的也有道理。那瑾儿今日就暂不提这件事了,可五哥决不能再忘了啊!”说着勾起右手的小拇指朝赵翊伸了过去,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他的五哥。   赵翊愣愣的瞧着六弟递过来的手指,不明所以的看着赵瑾,眼见从他那双忽闪的眼中找不到答案,又将目光转向了唐素染。   唐素染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照做便行。赵翊却好像没懂她的意思,仍旧的一脸茫然。   唐素染无奈,只得上手将赵翊的左手拉起,抠出他的小拇指扯着他的胳膊朝赵瑾的手指勾了勾。   赵瑾心愿达成,自是笑地一脸喜气,欢快道:“五哥既已答应,那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啊!瑾儿这便回去坐。”说完也不顾看还懵愣着的赵翊的反应,转身三步两步雀跃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赵翊却还没从刚才勾手指的事情中醒过神儿来。   怎就勾了个手指就算是自己答应了?他有些想不通。   唐素染见他实在是无可救药,只得强行拖着他就坐。   这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童年乐趣吗?可悲!可叹!可……   天哪,遇到这样没情趣的人,以后的日子可咋办?   一杯果酒入喉,还没等唐素染细细品个仔细,一把尖锐的嗓音托着长长的尾音便破空响起:“皇上驾到。”   这一声惊得众人纷纷措手不及地连忙整理衣冠。   话音未落,大殿已瞬时安静下来,众百官起身拱手迎候。唐素染也慌忙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随着赵翊行礼。   皇帝在一名老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上了龙椅,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蔫儿,一副久病难愈的样子跟唐素染以前演宫斗戏时帅气又英朗的皇帝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也是,演戏嘛,总要挑些养眼的小鲜肉或帅大叔才有人看,怎能当真。   唐素染下意识的偷偷瞄了眼身边的赵翊,心里感叹:若是换做他穿上那身衣服坐上那个位置倒很是符合大众的审美嘛!   皇帝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双手随意地搭在龙椅的扶手上,一双不甚精神的眼睛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大殿上的众人,一把稀疏的胡子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过了许久,他才摆了摆手缓缓开口道:“都坐下吧。今日是朕的寿辰,朕很高兴能与众爱卿同乐。你们也不必拘礼,都坐吧,都坐吧。”   “祝皇上寿与天齐,圣体安康,福泽永昌。”百官纷纷跪地行大礼。   唐素染趴在地上,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龙椅上的人。   上面坐着的是大燕至高无上的君主,虽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却依旧是生死由天定,哪来的什么寿与天齐?   皇帝听到众人的祝词,很受用地笑出了满脸褶子:“众爱卿都起来吧。”然后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太监。   老太监心领神会,继续操起尖锐的声音喊道:“乐起。”   一阵欢快中带着庄严的开场乐过后,大殿中又恢复了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赵瑾端着酒杯站起身走到龙座下,端端正正的往地上一跪,举高手中的酒杯朝皇帝朗声道:“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呵呵笑道:“瑾儿快起来。今日如此乖觉,莫不是又没好好做功课?”   “父皇可真是冤枉儿臣了。为了让父皇高兴,儿臣可是早几天便把该做的功课都做齐了,父皇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各位老师便知。”赵瑾一脸委屈道,“儿臣知道父皇拥有整个天下,寻常的寿礼自是看不进眼里。想来父皇最最牵挂的还是儿臣能否胜任储君的位置,所以儿臣只有跟着各位老师学好了治国方略,那才是给父皇最好的寿礼,儿臣自不敢马虎。父皇您说,儿臣的这份寿礼可得父皇的心意?”   “朕不过随口一问,你倒生出委屈来了,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最懂事,快回去坐吧。”皇帝笑道。   赵瑾得了夸奖,脸上甚是得意,欢欢喜喜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赵翊低头将目光落进酒杯里,握着酒杯的手指在杯子边缘轻轻摩挲。   唐素染悄悄拿眼觑了觑他的神色,他的眼底里除了淡漠再无其他,仿佛眼前的父慈子孝与他毫无关系,不过是别人家的寻常喜乐。   眼看皇子们一个个上前送出贺寿词和寿礼,赵翊却像是仍旧沉浸在某种思绪里没能转醒过来,唐素染不得不扯了扯他的衣袖以示提醒。   赵翊回过神儿来,忙站起身执着唐素染的手一块儿走到龙座下行叩首礼,道:“儿臣愿父皇龙体康泰,万寿无疆。”   皇帝脸上的笑意未消,眼神落在赵翊低着的头顶上,良久,才缓缓道:“快起来吧。翊儿最近清瘦了不少,要注意休息才是。”   “谢父皇挂怀。”仍旧是简短的回复,赵翊自始至终都没抬头去看一眼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皇帝微微颔首,似是早已料到从这个儿子的口中听不到多余的话,将话题转移到唐素染身上道:“朕好久都没见到染儿了,最近可还好?”   唐素染直起身抬眼迎上皇帝的目光,浅浅一笑道:“原本素染该常常进宫向父皇请安的,只是前阵子一直身子抱恙,素染怕冲撞了父皇的龙体,所以才迟迟未敢进宫。如今恰逢父皇大寿,素染的身子竟突然大好,想来定是父皇的恩泽庇佑。”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颇有几分你母亲的风范。”皇帝笑道,忽而眼底又生出几分伤感来:“说起你母亲,朕倒是真的十分想念她。当年若不是有长姐多番照顾与庇护,怕是也不会有今日的朕。只是可怜长姐福薄,还没等朕好好报答她,便舍朕而去了。如今你嫁给翊儿,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朕,朕给你做主。”   唐素染福了福身子,低头将目光落在地面上道:“自从素染嫁进王府,王爷对素染甚是疼爱,从来不曾让素染受过半分委屈。母亲若在天有灵,知道父皇如此挂念她,又这样疼爱素染,也定会感激父皇的隆恩。”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赵翊道:“翊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也该快点给朕添个皇孙才是。”   赵翊眼神往唐素染那边飘了一下,正好撞上了唐素染同时飘过来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尴尬,连忙将目光收回到地面上道:“儿臣遵旨。”   “这并不是什么旨意,翊儿你不必如此紧张。”皇帝有些无奈,“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都有心了,都回去坐吧。今天朕高兴,你们也不必拘泥。”   一番臣恭帝厚,大臣和皇子们留在昭阳殿陪皇帝看歌舞饮酒,女眷和妃嫔公主们则被安排在偏殿由皇后主持宴席。   美酒佳肴,歌舞满堂。   唐素染饮尽杯中酒,盯着手中的葡萄正预谋将它送进嘴里伏诛,前来侍候的宫女在给唐素染添酒之际悄悄地在她的杯下压了张字条,也不等唐素染问个究竟便面色慌张地退了下去。   唐素染心生奇怪,但又不能立刻起身追上去问个明白,四下里瞧了瞧,幸好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皇后只顾着笑容可掬的对怀了孕的韩王妃嘘寒问暖,似乎也并没有闲情来关注她的动静。   唐素染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纸条抽出来掩进袖口,小心地在桌底将那张纸条展开,一行娟秀的小字便迫不及待地入眼:“姐姐救我!”   这字体唐素染再熟悉不过,是她那个妹妹唐倾菡的笔迹。   她这个妹妹虽说平时不太显山露水,但这一笔小字写的却是满京城也无几人能比的。   看着这张纸条,唐素染心生疑窦:今天虽是皇帝的大寿之日,但寻常的家眷没皇帝的特许也是不被允许带进宫的。这个规矩父亲不会不知道,可是唐倾菡又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又为什么谴了个陌生的宫女进来传信?出了什么事能让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妹妹来向她求救?   虽然唐素染不太喜欢这个妹妹,但既然信已经收到,她又不能置之不理,即使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要去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抬眼看了看皇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打扰皇后扮演慈母的雅兴,又斜眼扫见刚才递信的宫女似乎在殿外不时的朝她这边小心翼翼的张望着,面上很是着急的样子。唐素染只得鼓了鼓勇气缓缓站起身,走到殿中央向皇后行礼唤道:“皇后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作者君捂脸回来继续填坑。 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天使会等,但强迫症表示无法容忍有坑不填。 第21章 杀人 皇后听到声音,停下了跟韩王妃的叙话,将注意力转移到唐素染身上,微微蹙了蹙眉,疑惑道:“宁王妃可是有什么事?”   唐素染再一行礼,恭顺道:“回皇后娘娘话,素染刚才喝了几杯酒水,现在酒劲上头有些不适,想出去透透气,还望皇后娘娘准许。”   “宁王妃身子刚好,该少饮酒才是,怎得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皇后假意嗔怪,转而又露出关切的神色道:“既是不舒服那便让苏梅扶你去园子里转转去吧,吹些风或许会好一些。”她侧身吩咐身边的苏梅:“ 去准备些冰镇的酸梅汤,外面天气热,让宁王妃解解酒顺便也消消暑。”   唐素染福了福身阻拦道:“打扰皇后娘娘与皇嫂的叙话已让素染深感不安,又怎好再令皇后娘娘费心。今日诸事需要皇后娘娘您操心,苏梅姐姐跟在您身边多年,这个时候更是离不得的。素染自个儿出去转转就好,无需劳烦苏梅姐姐了。”   皇后顿了顿,又舒展出一脸慈笑嘱咐道:“即是如此,那便随你吧。若是感觉好些了便早些回来,本宫还有话跟你说呢。”   外面天色渐暗,没精打采的月牙发出朦胧的光,毫无存在感地欣赏着人间的灯火阑珊。   唐素染刚出殿门,便看到刚才给她纸条的宫娥手里执着灯笼正在门口来回踟蹰着,活像一只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   见唐素染出来,宫娥连忙迈着急促的小步来到她面前匆匆行了礼道:“王妃,二小姐在暖春园等您呢。”   唐素染看了看她,这个小宫娥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长得倒是清秀的很,只是瘦的可怜,仿若只要有人从她身旁走过捎了些许风便会将她带倒。唐素染打量她一番,疑惑道:“二小姐?你以前在长公主府待过吗?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从未见过你?”   那宫娥低着头,语速极快地回到:“奴婢青漓,并未进过长公主府,只是在入宫前曾得过二小姐的恩惠,所以王妃并不认得奴婢。”   唐素染虽然半信半疑,但见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也便不再多问,只是淡淡道:“这皇宫我也不太熟,你带我过去吧。”   青漓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便躬身走在前面带路,若不是碍于礼节身份,唐素染觉得青漓怕是早已着急地跑没影儿了。   暖春园离朝阳殿不算远,但却是隐藏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整个园子除了一个不算大的湖外也没别的什么好景致。   娇气惯了的主子们平时很少往这个园子里来,因此这个地方便成了宫女太监们偶尔偷懒的好去处。   但今日是个连喘气都要挑着时候的特殊日子,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过来偷懒,相较于朝阳殿那边灯火通明的喧天热闹,暖春园在暗色里安静的有些瘆人。   青漓将唐素染引到湖边儿上,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四周无人才小心翼翼的朝一处花丛处低声唤道:“二小姐,出来吧,王妃已经来了。”   唐素染顺着青漓喊叫的方向望了过去,就着朦胧的月光看见一簇簇开的正好的小花间隐约露出一张小脸儿。唐倾菡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探出头望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见确实只有自己的姐姐在,这才小心谨慎的钻了出来,青漓慌忙上前将她搀扶到唐素染面前来。   还没等唐素染开口询问,唐倾菡一迎上姐姐的目光眼里便溢出了泪,哽咽道:“姐姐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才是,若是连姐姐都不肯帮我,妹妹就只剩下了断自己这一条路了。”说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唐素染虽然早已对妹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免疫了,但见她又像是真的遇到什么难事,只得开口安慰道:“小妹先不要哭,告诉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样只是哭姐姐又怎么帮你呢?”   唐倾菡低头擦了擦泪珠,泪眼婆娑地看向唐素染哽声问道:“姐姐可知道父亲要将我许配给韩牧春的事?”   听到妹妹的问话,唐素染着实吃了一惊。   韩牧春是怎样的一个人父亲不会不知道,再加上前阵子闹出的那些不愉快,父亲又怎么会将自己柔弱的女儿嫁给那样一个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人?   唐素染缓解了一下震惊的表情,软声道:“小妹是不是听错了?父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决定?”尽管她们那个爹确实不大靠谱,但也不是糊涂蛋啊!   “今日父亲临出门的时候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许久未见想找我叙叙话,让父亲携我一并进宫。”唐倾菡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姐姐也知道,小妹长这么大统共也不过见过皇后娘娘两次,并且已是许多年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当时也不过是与姐姐一起得了皇后娘娘的一句夸奖而已。这么多年未见,哪会有什么话可叙?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但又不能抗旨不尊。来的路上,我忍不住试探着问了父亲可知道原因,父亲才吞吞吐吐地说可能是为了我与韩牧春的婚事。”   说到这里,唐倾菡又开始扑簌簌地掉眼泪,唐素染只能耐着性子等她哭完。   过了许久唐倾菡才平复了情绪,继续道:“我与父亲刚一进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便将我带领到栖凤殿,说是皇后娘娘吩咐让我在那儿等着。我独自待在那里,越想越害怕。原本婚姻之事由父亲做主便是,可韩牧春是怎样的人姐姐应该比我清楚,小妹实在不愿嫁。我偷偷跑出来,原本是想去找父亲问个明白的,但朝阳殿那边妹妹又不好进去,路上正好碰见青漓,才托她进去给姐姐传话。姐姐帮我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唐素染看着妹妹,那张脸与自己太过相像,以至于看到她那副委屈无助的样子让唐素染始终狠不下心去不管不问。   她是不喜欢这个表面无害实则心机颇深的妹妹,但她更不喜欢韩牧春那个人。一想到在那晚韩牧春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还有害的赵翊被罚的事情,唐素染恨不得咬碎了他。   无论他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想要娶唐倾菡,唐素染都不想让他如愿。   她将妹妹那双冰冷的有些颤抖的手握进手里,宽慰道:“小妹先不要慌,这件事既然皇上的圣旨还未下来,那便还有转机。皇后娘娘宣你进宫,却没有让你参加宴席,而是将你安排在栖凤殿单独问话,想来一方面是想先看看你是怎样的人,是否配得上她那宝贝外甥。另一方面也要试探一下你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这样看来,皇后娘娘现在也并不想过早公布这桩婚事,你到时只要委婉道出你自认配不上韩牧春,皇后娘娘即使不悦应该也不会坚持。毕竟顾忌到咱们父亲,皇后娘娘也不会公然难为你。”   唐倾菡反抓住姐姐的手,目光里现出一些希望的亮光:“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只要妹妹回绝,皇后娘娘便会作罢吗?”她由于激动手上不自觉加了些力道,抓的唐素染手背生疼。   唐素染费劲抽出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皇后娘娘想要韩牧春娶你,无非是想要缓和与父亲的关系顺带拉拢,只要父亲表现出靠拢他们的意思,那么韩牧春娶不娶你,皇后娘娘想来也不会在意的。父亲那边由我来说,假意靠拢再委婉拒绝婚事,对父亲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姐姐说的如此肯定,唐倾菡总算是如释重负般露出了笑脸,道:“既然姐姐如此说了,小妹就先回栖凤殿等着了,免得待会儿皇后娘娘召见发现小妹不在那儿而生气,父亲那边还望姐姐替小妹说说话。”   夜色渐浓,唐素染吩咐青漓引领唐倾菡回栖凤殿,自己则坐在湖边吹着夜风思考。   她刚才安慰妹妹的话其实她自己也没几分把握,毕竟那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皇后一看都不是个善角色,又怎会轻易让别人看透心思?而且这件事父亲连她都瞒着,这就更奇怪了。   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唐素染只得起身准备回朝阳殿去。   临出园门时,她不经意侧头瞥了一眼,正瞧见另一个入口处摇摇晃晃进来两个人。   那两个身影相互搀扶着,身量高些的那人脚步有些凌乱,似乎随时要跌倒样子,看样子像是喝了不少的酒,另一个个子稍矮的则努力地搀扶着他保持平衡。   夜色昏暗,园内只有入口处挂着几盏灯笼,朦胧的灯光照不亮一尺远,唐素染隐约觉得来人有些熟悉,但又怕贸然上去认错了人难免尴尬,只得消消的隐身在园门口的竹影间,想要等两人靠近了再看个仔细。   谁料那二人并未朝这边过来,他们似是无意般越来越往湖边靠近。待走到湖边时,那个矮个子的朝四周望了望,见园子里无人,手上一用劲儿便将原本搀扶的那个人推进了湖里。   只听“扑通”一声,掉进湖里的那人或许是喝多了酒,醉的有些不省人事,连在水面上挣扎一下都没有便没进了水里。 第22章 人工呼吸 亲眼目睹杀人现场,唐素染吓得差点叫出声,还好及时捂住嘴没让自己发出声响。   矮个儿的身影站在湖边朝水面上望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落水的那人不会再爬上来。他朝四处望了望,确信没人看到自己做的一切,操起双手低头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暖春园。   唐素染蹲在竹林间,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敢露头头来。   她战战兢兢地从竹丛中挤了出来,一时无措,不知是该去追上那人去看看到底什么人胆敢在宫内杀人,还是该先去湖边看看湖里的那人还有没有得救。   胡乱一思考,还是觉得救人要紧。   暖春园地处偏僻,若是现在去找人来捞人,这一来一回耽搁下去怕是只能来给那人收尸了。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湖边,沿着刚才那人掉落的地方瞧了瞧,隐约能看到离岸不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块儿衣角,来不及再过多考虑,一个扑身便跳了下去。   虽说已是入夏,晚上的湖水还是带了些凉意。好在唐素染平时为了保持身材每周都要游泳几次,水性不错,再加上经常拍冬天入水的戏,这点凉意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繁复的衣服有些拖累动作,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游到那人的身边。她伸手在水里捞了一通,总算是触碰到了那人的身体。   夜色暗沉,水面上没有一丝光亮。唐素染只能揽住那人凭着感觉往岸边游。水下没有借力的地方,现在的这副身体又实在太弱小,她托着那个比自己重许多的人有些吃力,但那人似乎已失去意识,唐素染生怕晚了一会儿那人便毫无生还可能。   明明离岸边不算太远,唐素染却觉得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千米游泳比赛。好不容易将那人拖上了岸,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瘫倒在地上喘了喘气,不敢过多耽搁又慌忙翻身爬起去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待凑近那人时唐素染的手像是被雷电打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心脏猛烈地抽动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不!这绝不可能!唐素染觉得一定是自己刚才用掉太多的力气才会眼花看不清楚,她甩了甩头,用力的睁了睁眼,再次靠近那人将他看了个仔细。   她彻底的害怕起来。   微弱的月光静静地洒在赵翊紧闭的双眼上,几缕散落的发丝湿漉漉地紧贴在他那苍白的脸上。他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但胸口却没有任何起伏,了无生气。   唐素染看着赵翊苍白的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震惊和慌乱相互交杂着,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的在记忆里搜寻如何施救溺水的人。   她伸手试着去拍打赵翊的脸,唤着他的名字喊道:“赵翊!赵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见的话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躺在地上的赵翊没有任何回应。   以前拍戏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是怎么做来着?对了,心脏复苏。   唐素染翻身骑坐在赵翊身上,手指交错用力按压赵翊的胸口,试了几次,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湿湿嗒嗒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她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心脏握在手心里,越捏越紧。   人工呼吸,不管了,只能试试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做任何犹疑,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唇一瞬间贴上了赵翊那有些冰冷的唇,将口中的气度了进去。   一次,两次,三次……   唐素染觉得四周越来越暗,似乎整个天地间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活色,只剩下听见自己越来越绝望的心跳声。   猝不及防,赵翊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制在了身下。   他一只手掌撑地,另一只手则垫在唐素染身下。一双暗沉沉的眼眸瞧进唐素染满是惊讶的眼底。   还没等唐素染从震惊转为惊喜,赵翊便毫无征兆地低头用嘴唇将她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他这是,刚才脑子进水了吗?   唐素染被这突如其来地吻弄得措手不及,呆愣了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强吻了的节奏啊!   她试图挣扎着起身,想要挣脱开赵翊的压制,谁知一抬头反倒给了赵翊更便利的姿势。   他会不会理解成这是自己对他回应?不行不行,她可不是随便的人!   唐素染双手按住赵翊的肩膀,使出仅剩的力气将赵翊推开,挣扎着坐起身怒瞪着赵翊道:“你干嘛呢?”   此时的赵翊显然已经恢复了活气。他坐在地上曲着一条腿侧头看唐素染,面上似笑非笑:“是你先亲本王的不是吗?本王只是如你所愿而已,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唐素染气急,猛地一下站起了身,再也顾不得去保持自己的大家闺秀样子,指着赵翊道:“你别忘恩负义好不好!我刚才是见你落水,以为你淹死了才救你好吗?”   “是吗?救人需要嘴对嘴救吗?本王倒是头一次听说。”   “你!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对于这个没有丝毫生活常识的人,唐素染此时真想重新把他丢进水里去洗洗脑子,“你刚才不会一直是在假装昏迷吧?吓唬我很好玩儿吗?”   想到刚才自己吓得半死的蠢样子,唐素染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赵翊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漫不经心道:“是你太傻而已。本王自小从军,什么险山恶水没经历过,又怎么会淹死在这么一个小水坑里。”他欠揍的样子让唐素染几乎抓狂。   “那你刚才被那人抛下水的时候也是假装喝醉的吗?”唐素染突然想到了正题,问道:“是谁要至你于死地?还偏偏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这些你无需知道。你只要做好你的王妃便好,其他的事本王自会处理。”赵翊站起身,脱掉身上湿透了的外袍随手往旁边的花丛里一扔。   唐素染无语,黑着脸道:“好好好,是我太蠢行了吧。以后再遇见这种事我就当没看见,再也不多管闲事了好不好?”说完气愤的转身要走。   赵翊紧走一步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唐素染措手不及地回身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站稳,抬眼正对上赵翊那双不带温度的眼睛。   赵翊定定的看着她,身上的薄衫紧紧的贴在胸膛上,显现出紧实的肌肉线条,看得唐素染心脏砰砰地跳。   不不不,自己这个时候可不能犯花痴啊!   不过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自己演过的被男主表白桥段!难道他……   正在唐素染胡思乱想时,赵翊强硬的命令口吻打破了她的春秋大梦:“你刚才救人的方法不许再用在别人身上!”   天啊!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唐素染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定也是进了水,才会把冷酷当深情。她撇了撇嘴,道:“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用行了吧。”赵翊又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硬声道:“更不许再随便冒险!若是你刚才出了什么意外,本王该如何向你父亲和父皇交代?”   唐素染被他逼人的气势震慑到,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不救就不救,谁稀罕!这么凶干嘛!   赵翊这才将环在唐素染腰上的手拿开,一只手拉着她不由分说地便往外走,“先去花颜那里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掉,别回去又生了病,又得闹得全府不得安宁。”   明明是关心的话,被他说的竟让人想要揍他。   唐素染实在没力气跟他计较,只得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花颜是赵翊的妹妹,也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封号“含玉”。   含玉公主住的玉华宫,是皇帝特意命人在朝阳殿的西侧建的宫殿。一方面皇帝自己能够时常见到女儿,另一方面皇帝只有觉得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到这位唯一的小公主。   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疼爱已是极致,甚至到了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的地步。   然而这样的过分保护反而让含玉公主更加向往外面的一切新鲜事物。   唐素染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赵花颜时她们还都是四五岁的模样。   那时母亲带着她和妹妹进宫陪皇上过中秋。   月亮又大又圆,宛若一轮银盘。   大人们都在饮酒谈月,笑意满满。唯独坐在皇上怀里的小公主神情落寞的抬头瞧着挂在树枝上的一个鸟笼。那里面是一只好看的金丝鸟,金丝鸟学着人的样子抬头看着月亮,丝毫没察觉到在下面抬头看它的小公主。   小公主在父皇的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想要从父皇的怀里出去。皇帝却将她抱得更紧,他轻轻刮了刮小公主的鼻尖,温柔笑道:“颜儿别乱动,小心摔到。父皇待会儿抱你去湖里划船捞月亮可好?”   小公主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乖巧的点了点头,眼里却看不到任何向往之意。   母亲心思细腻,自是察觉到这个小孩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她笑看向皇上道:“颜儿越来越懂事了。不像我家染儿,整日里疯疯癫癫的,没一点儿女孩儿样。皇上你看,这才坐下没一会儿,就又在动了动去的不老实了。想来跟咱们在这里赏月对她们来说实在无聊的很。”又看向小公主:“颜儿,你可愿意陪染姐姐和涵姐姐玩儿会儿?她们好不容易进宫一次,你带她们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可好?”   那时的唐素染正在往嘴里塞着一个冰片儿月饼,听到自己无辜被提起,茫然的抬头看母亲。   母亲低头看她,朝她眨了眨眼,笑的温柔又美丽,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漂亮。 第23章 赵花颜 小公主眼里亮了亮,复有暗淡下去。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用眼神征询父皇的意见。   皇帝看了看自己的长姐,又看向怀里的女儿,脸上虽有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嘱咐道:“就在这园里逛逛就好,别跑远了。”   “嗯!颜儿只带着姐姐们去看看父皇送我的小松鼠,别的什么地方也不去。”小公主明显兴奋起来。   皇帝轻按了按她的额头,又看向唐素染道:“染儿是姐姐,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一晃十几年,唐素染虽然只是占据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但对于原先主人的记忆却像是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那时的赵花颜年纪小小,却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   唐素染被赵翊拉着往玉华宫的方向走,一回神儿,发现自己已经随着赵翊进了殿内。   赵花颜正趴在矮几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宫女刚送过来的几颗七彩琉璃珠,听见有人进来转头看去,瞧见进来两个湿哒哒的人儿显然愣了一下。   她歪头往外面的天上瞧了瞧,奇怪道:“外面下雨了吗?怎么五哥五嫂竟被淋成这个模样?”   赵翊没答她的话,将唐素染往赵花颜面前一推,道:“先找件衣服给她换上。”   赵花颜撑着桌面站起身,吩咐旁边的宫女道:“快去把昨天父皇刚送过来的衣服挑一件过来。”   宫女领了命令不敢迟疑,匆匆离开。   唐素染朝赵花颜干干地笑了笑,找话道:“公主最近可好?”   赵花颜走进她,拉住她的手道:“好着呢。只是好久没见染姐姐了,想得慌。染姐姐快跟我说说,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唐素染斜眼瞄了瞄赵翊,他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字“不许说!”   她回头看向赵花颜,笑了笑,胡扯道:“没什么,就是天气太热了,你五哥带我下湖里游泳去了。”   赵翊看了她一眼,干咳了一声继续保持他的雕塑站姿。   赵花颜半信半疑,看了看她五哥的神色,又看了看唐素染,更是疑惑:“五哥什么时候竟学会了胡闹?这可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这时宫女正好取了衣服过里,赵花颜暂且搁下了心里的疑问,拉着唐素染进了内殿换衣服。   两人出来时见赵翊随意地坐在木阶上,目光落在矮几上的几颗琉璃珠上。   赵花颜挽着唐素染的胳膊,向赵翊道:“这是父皇刚命人送来的,说是今日番邦小国送来的贺礼。五哥若是喜欢,便送给五哥好了。”   赵翊淡淡一笑,道:“既是父皇送给你的,五哥又怎能夺人所爱。”   “五哥这说的哪里话,我的不就是五哥的嘛。再说,五哥每次从外面回京,总是带些新鲜玩意儿给我,这几颗珠子给了五哥又算的了什么?”赵花颜急道。   赵翊淡淡地一笑不说话。   唐素染拍了拍赵花颜的手道:“你五哥跟你开玩笑呢。”又问道:“怎么今天没在席上见到你?”   赵花颜松开唐素染的胳膊,走到赵翊身边跟他并排坐下,恹恹道:“每次宴会都是一样的,我觉得实在无趣,便没过去。反正昨个儿已经单独向父皇祝过寿了。”   赵翊扭头盯着她看,眼神里竟是唐素染从未见过的温柔。   “整个大燕,怕也只有你能如此随心所欲行事了。”他弯了弯嘴角道。   赵花颜有些无聊地扯了扯赵翊半干半湿的衣袍道:“我这宫里没有男子的衣服,五哥若是不介意,我让柳芽去取件太监的衣服给五哥换上?这样一直穿着湿衣服可要捂出疹子的。”   “不必了!”   “好!”   赵翊和唐素染几乎同时说道。   唐素染正愁没机会报了刚才被强吻的仇,现在赵花颜却无意中送来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她又怎会错过看好戏的机会?   赵翊抬眼向她射向一道寒光,唐素染全当没看见,添柴加油道:“王爷还是快些换掉这湿衣服吧,不然待会儿父皇问起来,王爷也不好解释不是?”   总不能也跟皇帝解释说带着媳妇儿去游泳了吧?这借口骗骗小女孩儿还行,骗老皇帝?信你才怪!   赵翊对她的幸灾乐祸不予理会,转过头对赵花颜道:“五哥还有事,等过几日再来看你。”说着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   “五哥。”赵花颜喊住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捏,道:“我有一事想求五哥,只是可能会让五哥为难。”她停下来,似是有些难以开口。   “有什么事你说,只要五哥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   赵花颜侧头看了看唐素染,垂下头不说话。   唐素染知趣地道:“我先到外面等着,王爷和公主说完话出来寻我便是。”看不成王爷变太监的好戏,唐素染也没什么兴趣听人家两兄妹的悄悄话。   “染姐姐莫要多心,我只是怕说出来让五哥为难。更不想将染姐姐也牵扯进来。”赵花颜顿了顿,最终还是吞吞吐吐道:“我是想到宫外去走走,可是五哥也知道,父皇总是怕我遇到什么危险,若是我去说,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个事情确实让赵翊为难了。别说父皇最近越来越疏远他了,哪怕是以前,父皇也绝不会同意他带花颜出宫去的。   赵翊看着赵花颜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出宫了?宫外鱼蛇混杂,乱的很,你一个小丫头出去,别说是父皇不会同意,五哥也不放心啊!”   “有五哥在,怎么会不安全?若是五哥去和父皇说,有五哥做担保,说不定父皇会同意呢。”赵花颜抓住赵翊的胳膊撒娇:“花颜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去宫外看过,花颜好想去看看书上写的花样人间的样子,五哥帮帮我吧。”   “原来是最近读了什么野书,才生出了想出宫的念头!”赵翊点了点赵花颜的额头,严肃道:“是不是六弟偷偷带给你的?小心他把你带坏了!”   赵花颜努了努嘴,愤愤道:“几位哥哥弟弟都可以出宫走动,为何花颜就要注定闷死在宫里?四哥倒是愿意还是不愿嘛?”   唐素染看着这兄妹二人的互动,突然觉得赵翊身上也多了些人烟味儿,不再是那个冷冰冰,毫无感情的石墩子了。   这世上若是还有一个人能让他卸下所有的戒备,真真正正释放自己情感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个妹妹了吧。   唐素染走到二人面前,插话道:“公主想出去,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个合适的借口便行。”   赵翊冷冷看了她一眼,显然对她突然地提议很是不悦。   唐素染自然知道他的顾虑,无非是怕赵花颜真的出了宫,万一出了差池,他不好向皇上交代。   可是唐素染确实是有些同情这个小公主。年纪小小的就被困在这金砖红墙内,锦衣玉食管够,可是要自由却没有。亲爹名义上是护她无微不至,实则是给她建了座金牢笼,实在是可怜的很。   赵花颜听了唐素染的话,一下子来了精神,转过身拉住唐素染的胳膊,道:“染姐姐快说说,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算合适呢?”   唐素染瞟了一眼赵翊,笑道:“今日见到父皇,觉得他的精神似乎不是太好。公主大可向父皇请愿,说想要去慈恩寺给他老人家祈福,父皇念公主一片孝心,说不定会同意的。”她轻拍了拍赵花颜的手,将目光投向赵翊,道:“当然若是有你五哥陪你一块儿去,成功的机会会更大些。毕竟由咱大燕的第一战神护驾,父皇会更放心的多。”   赵花颜一双圆圆的眼睛往上转了转,脸上瞬间现出喜悦:“就照染姐姐说的试试。”又看向赵翊:“五哥可愿帮我?”   赵翊瞧着自己妹妹一脸期盼的样子,终于还是妥协道:“让我陪你去也可以,但你要保证出宫以后不许自己乱跑,不然以后我可再也不会陪你做这样的事。”   “一切听五哥的便是。”赵花颜爽快应道。   事情进行的比想象的难一些。   皇帝始终不放心女儿出宫,在赵花颜几番撒娇下才算是勉强松了金口。   或许是上了年纪,再也没有精力去约束女儿。也或许是今日高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略有醉意。皇帝在得了赵翊立下军令状后,勉勉强强答应了赵花颜的出宫的要求,但也仅限去慈恩寺而已。   从皇帝的寝宫出来,时辰已晚。唐素染想起皇后那里应该已经歇下,便没去栖凤殿辞行,更没机会去跟父亲打探关于唐倾菡婚事的事,左右想着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便随赵翊出了宫。   回宁王府的路上,赵翊一直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似乎还在为唐素染擅自为赵花颜出招的事而不悦。   唐素染也算是摸准了他的脾气,他冷脸自由他冷去,反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又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她索性靠在马车壁上,眯眼神思。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唐倾菡的婚事,赵翊被人故意抛下水,皇后明里暗里的试探,皇帝对赵翊的不喜,这些她都需要好好理理。   若是不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理出来,什么时候自己被牵扯进去,或许就真的要把小命丢在这儿了。   正在她陷在这团乱码中理不出头绪时,突然觉得一股逼人的气势向自己扑面压的下来。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赵翊的整张脸放大在眼前,鼻尖几乎挨上她的鼻尖。他的双臂按在车壁上将她困在双臂间,一双深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似是要穿过她的眼底将她看个通透。 第24章 去往慈恩寺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翊冷声问道。   唐素染被他盯得有些紧张,别过脸避开他的审视,道:“我是什么人王爷不清楚吗?我当然是唐素染啊!”   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说谎。   她确实是唐素染没错啊,至于是哪个,让他自个儿糊涂去吧。   赵翊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重新板正面向自己,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从你那日死而复生之后,你就与原先的你不再一样。你究竟在耍什么把戏?现在又千方百计地撺掇着花颜出宫,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的神逻辑让唐素染一头雾水。   她不过是可怜小公主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一样没有自由想帮帮她而已,怎么就成了别有用心?   真是不懂你们皇家人的脑回路!   唐素染扭头甩开赵翊钳制她的手,挑衅地看着赵翊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要引起王爷的注意而已。以前的唐素染一心一意想要获得王爷的青睐,奈何总是用错了方法。如今的我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想要从新来过。王爷难道不喜欢现在的我吗?还是失去了曾经的我以后才发觉还是以前的我才是最好的?”   赵翊默了一下,良久,才缓缓收回了动作坐回原处,肃声道:“本王不管你究竟想怎样,但若让本王知道你想利用花颜来达到某种目的,本王绝不会轻饶。”   唐素染惨淡一笑,脸上一副萧索模样,道:“原来在王爷心中,唐素染始终是个惯用手段的人。她还真是可怜。”   车外挂着的两盏车灯随着马车的前行胡乱晃动,半点不由它抵抗。   赵翊望着布帘上晃动的光影,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神色。似是有些不忍,又似是懊悔,他自觉刚才的话有些重了,但话已出口,再多说什么也毫无意义。   一回到王府,唐素染便自顾自的往自己的芳林苑走,丝毫没有给赵翊跟她说话的机会。   唐素染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   明知道那个人早已认定她是个心机颇深的人,为什么还要因为他的几句话而耿耿于怀?平白给自己添堵。   赵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气鼓鼓脚步匆匆的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前说她几句,她也总是不痛不痒地便过去了,甚至还要再调侃自己几句。怎么今日竟生起气来了?他欲言又止地望着唐素染疾走的背影,直到唐素染拐进了芳林苑,也没能开口叫住她问个明白。   香凝正站在房门口巴巴地朝外张望,瞧见唐素染回来脸上瞬时露出喜色,连忙迎了上去,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奴婢还以为您和王爷要留在宫里过夜呢。”她扶了唐素染的胳膊进屋,问道:“小姐今日进宫可一切顺利?咦?怎么衣服还换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唐素染正在生闷气,自是没工夫跟她解释,黑着一张脸进了屋。   正在铺床的锦翠扭过头看她,瞧她神色不悦,小心地问道:“小姐可是累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小姐泡泡澡解解乏。”说完朝香凝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多问。   唐素染点点头,任由着香凝和锦翠替她退去衣衫。   水的温度刚好,不冷不热,唐素染将头靠在木桶边缘上,闭着眼享受着热气丝丝渗入肌理,心中的不快也被随着热气的蒸腾蒸发掉了一些。   洗漱完毕,唐素染捡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虽然她现在的姿势在香凝和锦翠眼里简直不忍直视,但她依然我行我素地翻了个身继续四仰八叉的装尸体。   锦翠见她像是累极了,也便不多说话,只是将熏香点燃,室内渐渐被淡淡的香气填满。她无意间朝外望了一眼,正瞧见房门上映出一个剪影来。锦翠先是吓了一跳,又见那身影似是熟悉,定下神来走到门前开了门。   赵翊听见开门声,做贼心虚般的正要转身走,却被锦翠一声“王爷”唤住了脚步。   他回转回身,面色极不自然的看向锦翠,强装镇定道:“王妃可睡下了?”   “刚睡下,王爷可要奴婢唤醒小姐?”锦翠道。   “不必了,既然她已睡下,本王便不打扰她了。你们好好照顾王妃,本王明日再来便是。”说完转身欲走。   唐素染早已听到门外的说话声,她趴在床上将脸朝向门外,高声道:“王爷请留步。”又吩咐屋内的香凝道:“你和锦翠先回房睡去吧,我有话要和王爷说。”   香凝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行了礼道:“是。那奴婢先告退了。”   待香凝和锦翠离开,唐素染才朝门外道:“既然已经进了芳林苑,王爷不打算进来坐坐吗?”   赵翊站在门口,有些为难道:“不必了。本王只是担心王妃今日落了水会有什么不适,所以才过来看看。既然王妃无恙,本王便回去了。”   “是吗?我还以为王爷是遵循父皇的旨意来跟我生孩子的呢?”唐素染故意激他,   赵翊愣了愣,听出唐素染的语气似乎还在生气,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消气,有些无措道:“王妃莫要说笑。”   “王爷不肯进来,是怕我还像上次一样衣衫不整的出去现眼吗?王爷大可放心,既然已经知道王爷不喜欢我那样不知检点,素染自不会再那样做。”   “王妃何必妄自菲薄?本王并无此意。”赵翊有些无奈,对于哄女孩儿开心,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还是王爷怕我再使出什么手段,毁了王爷的一世清白?”说这话时唐素染已然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裘皮大氅披在身上,三两步便出现在了赵翊面前,歪着头直勾勾瞧着他看。   赵翊显然被她的打扮惊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懵愣愣道:“王妃……王妃这是做什么?”   唐素染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撇嘴道:“王爷上次不是嫌我穿的太少,不成体统吗?素染今日就穿的多一点,怎么王爷又有话说?”   听唐素染的语气,赵翊自知今日她似乎是真的生了气,以前他也没跟谁说过软化,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哄一个生气的女人,只得道:“王妃今日想是也累了,本王便不多打扰。王妃早些歇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说完不等唐素染回应,想要快些逃离这尴尬的气氛。   唐素染一个飞步上去将他拦住,道:“王爷就这么讨厌我吗?甚至多说一句都不肯?”   赵翊面对她的咄咄逼人有些无奈:“王妃今日落了水,如今又穿成这样,一冷一热怕是要毁了身体,何必如此折腾自己?”   听他这样一说,唐素染还真觉得身上捂得难受。确实,这哪里是在惩罚赵翊啊?分明是在惩罚她自己。   趁这唐素染走神的一刻,赵翊错开她的阻挡,扔下一句:“王妃快些回去把衣服换下,免得难受。”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连着几日,唐素染都对赵翊爱答不理的,能用一个字回答的问题,绝对不浪费两个字。   赵翊吃了几次冷脸,自是知趣地任由她去,想着总会有气消的一天。可是越是放着不管,唐素染的气反而越难消。   自己好心好意救他,被轻吻了不说,竟还被怀疑别有用心?到头来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怎么能让他轻易好过?   可是她又能怎样?最多不过是使点小性子而已。人家却始终像个没事人一样,实在是可恶。   一转眼,赵花颜出宫去慈恩寺的日子便到了。   出宫前的几日,她兴奋的一连几夜睡不着觉。这是她第一次踏出宫门,外面的一切都是她所向往的。   书上写的快意恩仇,潇洒侠士,甚至是那个最近赫赫有名的大盗,她都想要亲眼看看,最好是能够亲身经历,那才不枉此行。   可惜父皇只允许她往返慈恩寺,沿途有大群的护卫跟随,更有五哥亲自陪护,她想暗自开溜怕是不可能的。   她趴在床上暗戳戳想了许多摆脱护卫和五哥的方法,最后又都一一否定。   那些护卫还好对付一些,只是五哥那里怕是不好糊弄。   对了,不如拉上染姐姐。她或许有方法帮到自己。打定主意,赵花颜脸上带着笑意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变成的一只挣脱掉线的风筝,自由自在地朝着自己想要去的远方飞翔……   一大早,宁王府便迎来了皇帝的口谕。   口谕冗长而枯燥,反反复复不过是几句皇帝嘱咐的话,再精炼一点便只是一句话:保护好你妹妹,不然有你好看!   赵翊送走了宣旨的太监,穿戴整齐,带着亲卫出了府门。   唐素染紧跟着追了出来,伸手拦下他的马,仰头直视着他道:“王爷不打算带上我吗?”   赵翊坐在马背上,俯视着她道:“你去做什么?”   “刚才父皇的口谕可是明明白白的说要我陪着公主的,难道王爷要抗旨不成?”   赵翊看着她许久,无奈道:“你想去也可以,但必须待在我的视线之内,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更别妄想要带花颜去胡闹。”   唐素染拉住他的胳膊一跃跨上马背,揽住他的腰道:“王爷放心,我只是怕公主第一次出宫多有不便,想陪她说话解闷儿而已,别的闲事儿自然不会去管。”   赵翊被她突然抱住腰间,脊背僵硬的直了直,道:“要不,要换到前面来?别半路掉下去本王可来不及救你。” 第25章 慈恩寺 “王爷不必担心,我的骑术可是专门找师傅学过的,一点也不会比王爷的差。”唐素染一脸得意道。说完扬手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儿一声嘶鸣,一个箭步便奔了出去。   后面的护卫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势紧忙扬鞭跟了上去。   赵翊抓稳缰绳,将马速渐渐减缓,心中确是疑窦丛生:曾经他听张叔无意间提起过,唐家大小姐小时候因为顽皮被甩下马背,从此以后便十分惧怕马,怎么今日却说自己骑术了得?   这个女人越来越像个迷了。   马队一路疾驰,很快便到达了接应赵花颜的定门街口。   唐素染坐在马背上,伸着脖子外皇宫的方向瞧。远远地便瞧见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行进过来。   唐素染不禁咋舌。这阵势,真的堪比皇帝出游!看来皇帝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宝贝女儿啊,这要放在现代可是个妥妥的女儿奴啊!   赵花颜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头探出马车外,打着帘子瞧新鲜。她脸上的神色又惊又喜,连街边的一颗歪脖树都能让她欣喜不已,探究半天。   她遥遥地看见赵翊和唐素染,从马车里钻出半个身子来,朝他们挥手喊道:“五哥,染姐姐。”   驾车的车官见势连忙收紧手中的缰绳,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栽下去,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马车缓缓来到赵翊身旁停下,赵花颜招呼唐素染道:“染姐姐,快上来与我一起坐,陪我说说话。”   唐素染正要欢快地接受邀请,正欲下马,却被赵翊反手一勾扶正回去。   赵翊看向赵花颜道:“咱们大燕没有与公主同銮的规矩,颜儿别胡来,她还是跟我一起比较好。”   赵花颜努努嘴,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与染姐姐自小一起长大,从来没讲过什么规矩。再说我在宫里已经受够了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五哥忍心再拿所谓的规矩来束缚我吗?”   唐素染自然知道赵翊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她给赵花颜出什么歪主意。   呵,她可还没原谅他那日说的混账话,现在竟又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她,她可忍不了这口气。   唐素染不理会赵翊的阻拦,一把甩开他的手翻身下马,几步便跨步上了赵花颜的马车。   赵翊坐在马背上看着她,一脸想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赵花颜倒是对唐素染的到来甚是欢喜,朝她五哥皱了皱鼻子便一脸得偿所愿的坐回车内。   一路上,赵花颜显得异常兴奋,外面的景致在她眼里都充满了新鲜感,哪怕是路边的几朵野花也能让她感慨一番。可怜唐素染既要忍着山路的颠簸,又要陪着她看风景,别提多难受。   唐素染有些后悔,真不该为了跟赵翊赌气而非要来陪着这个小公主。得,自己挖的坑,硬着头皮也得跳啊!   慈恩寺在城外万安山的半山腰上,由于开山建寺的时间长,又留下了诸多传奇神迹,更是已灵验闻名,平日里香火甚是鼎盛。   大燕建国之初,先皇曾想要将慈恩寺划为皇家寺庙,专供皇室祈福参拜。怎奈那届的主持是个顽固的主儿,愣是一点面子不给,说什么佛渡世人,不分高低贵贱。先皇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肯妥协。   先皇一怒之下差点命人铲平了慈恩寺,好在当时唐素染的外祖父还算清醒,再三劝谏,最终才算是保下了这座千年古寺。   从那以后慈恩寺的名声更是传播千里,甚至外地的人也要跋山涉水的来此添上一炷香,送些香油钱。   每日天未亮,慈恩寺都要上演一出别样景致。   寺门尚未开,一条长长的队龙便已排到了山脚下。人们只等待开寺门的一刻能够奔涌进去,上得头柱香,图个好彩头。   今日为了迎接公主的到来,慈恩寺早早的便在寺门前竖了牌子,辞谢所有前来进香的香客。一则怕人多杂乱,威胁到公主的人身安全,二则又担心皇家的人到来给平民百姓造成负担。   皇家车马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寺门前,老方丈带着寺内的和尚提前迎候在前。   马车还未停稳,赵花颜便迫不及待的打帘跳下马车,拨开了宫女的搀扶,四处转着东张西望地瞧景致。   方丈迎上前行了合十礼,道:“公主和宁王殿下来此,老衲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祈福参拜所用的事物皆已准备妥当,各位里边请。”说着侧了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赵翊翻身下马,给方丈回了礼,客气道:“有劳大师了。”   赵花颜则简洁的行了半蹲礼,道:“大师辛苦了。不过现在时候尚早,我想先在这四周转转,待会儿再进去。还望大师不要介意。”   唐素染一路上被颠的内里五脏错位,实在是没闲功夫来看这青山绿树。她扶着宫女的胳膊哆哆嗦嗦的爬下马车,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   赵翊瞧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走到唐素染身边,开口道:“让你不要跟来非要来凑热闹,现在还想继续逞能吗?”   唐素染无力地瞪了他一眼,道:“王爷放心,我不会耽误你们正事的,歇会儿就没事了。”   赵翊被噎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意思好像又被曲解了,又懒得解释,只得不再说话。   “染姐姐,这里好漂亮啊。啊——,你快看,有只松鼠跑过去了。染姐姐快看啊!”赵花颜摇着唐素染的胳膊兴奋道。   唐素染瞥了一眼被赵花颜冤枉成松鼠的灰兔子,感到有些生无可恋:感情你们皇家的松鼠尾巴那么短,耳朵那么长啊?不能因为人家没长一身白毛就把人家换了种族吧!   她忍者胃里的翻江倒海,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公主,方丈还在等着您呢。这些景致咱稍后再看,别失了咱们皇家的礼仪才是。”   赵花颜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方丈,皱了皱鼻头,丝毫没察觉到唐素染的难受模样,噘嘴道:“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让我好好看看嘛。祈福的事也不急那一会儿。染姐姐要不先陪我去四周转转去?”   “花颜,你忘了你答应五哥的事了吗?你要不听话,以后五哥可不再帮你出宫了。”赵翊见赵花颜一直纠缠唐素染,出声阻止道。   赵花颜听了话,害怕以后真的出不了宫,只得不情不愿道:“知道了五哥。我这就进去还不行嘛!”说完耷拉着脑袋走到方丈面前道:“大师,麻烦您带路。”   祈福的过程不算复杂,毕竟不是什么正当节日,但赵花颜还是虔诚地跪在佛前认认真真地祈福祷告,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她的父皇早日康复,身体健健康康。   仪式结束,赵花颜便又恢复了刚来时的兴奋模样,在整个寺内东逛西看,处处都是新鲜。老方丈刚开始还耐着性子陪着她给她解说一下典故由来,渐渐发现这位小公主连寺里种的几棵豆角都感兴趣,也就没了陪她的耐心。   方丈将他们一行闲人交给一个小沙弥带领,自个儿找了个借口便遁走了。   赵翊在赵花颜身后,时不时地便要提醒一句:“花颜,事已办完,早些回宫,免得父皇担心你。”   赵花颜不以为然:“五哥急什么,这连中午还没到呢。父皇答应今日让我出宫,又没说必须什么时候回去,等天黑了再回也不迟啊。”说完拉着唐素染的胳膊道:“染姐姐,你住在宫外,是不是想什么时候出来便什么时候出来?那你来过这里几次啊?”   此时唐素染已缓过了劲儿,脑袋不再是晕晕乎乎的了。她挎起赵花颜的胳膊笑道:“我哪有那么自由,能不能出来还不是你五哥一句话的事儿。这慈恩寺我倒也是第一次来呢。”   “是吗?那染姐姐一定也和我一样,想去四周看看吧。”说到这里,赵花颜附在唐素染的耳边低声道:“不如咱俩去逛逛,不让五哥跟着。有他在总是催着我回宫,好讨厌!”说着竟开始挤眉弄眼地朝唐素染使眼色。   唐素染领会其意,不过是想让她想法支开赵翊罢。   她脑子里飞速转动着,想要搜寻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支开赵翊。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喊道:“呀!我的东西落在大堂了。”看向赵翊道:“王爷可否去帮我寻一下。”说着将一副祈求中带着撒娇的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咦——,好做作的表演,唐素染自个儿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赵翊看了看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丢了便丢了,再买便是。”   “那怎么行?那可是父皇赐给我的东西。王爷难道忘了?大婚之日,父皇亲手赐给我一块玉牌,上面有父皇的亲笔题字。若是丢了,我受罚也便罢了,但若连累到整个宁王府,那可就不好了。”说着做出一脸焦急的样子。   赵翊半信半疑,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本王陪你回去找找便是。”又转头看向花颜:“你也一块儿去。”   赵花颜一听这话,嘴里“哎呦”一声慢慢蹲在了地上,表情痛苦道:“五哥,我刚才喝了这寺里的茶水,怕是他们没将水烧彻底,这会儿肚子疼得不得了,实在走不动路了,五哥还是自个儿去吧。”   “走不动了?没关系,五哥背你便是。”不管唐素染说的是真是假,赵翊都不允许赵花颜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第26章 迷路 “五……五哥……不用了,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就好了,五哥总不能背着我去茅厕吧?”赵花颜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捂着肚子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   唐素染看着面前的花季少女,这演技,妥妥的实力派啊!为了能够自由玩耍,这小姑娘也是够拼的。   她只得陪着赵花颜演下去,搭腔道:“对啊王爷,虽说王爷和公主是亲兄妹,但终究是男女有别。那玉牌除了我也只有您见过,您带人回去寻那玉牌,我在这儿陪着公主,您看这样可好?”   赵翊皱着眉头看唐素染,眼神似乎已洞察一切。   他压根儿不信妹妹是真的肚子疼,她那点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他?但又怕万一是真的。   如今两人在他面前演起双簧,更是欲盖弥彰。他瞪了一会儿唐素染,冷哼一声道:“王妃想的还真是周全。倒像是事先已经安排好的。”   唐素染见瞒不过赵翊,正为难接下来该找什么借口搪塞,却见赵花颜干脆坐在了地上,拉着赵翊的衣角,仰起脸可怜巴巴的看着赵翊道:“五哥,我快受不了了。你就让染姐姐陪着我吧。五哥要是实在不放心,大可以派亲卫跟着我们。五哥难道觉您亲自训练的人还看不住我们两个小女子吗?再说,不是还有钰香和念春陪着呢嘛,她们可比你盯我盯得严实。”   她这话一出,将钰香和念春吓的半死,赶紧松开搀扶着赵花颜的手,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磕头,急忙道:“奴婢不敢。”   “哎呦,你们起来!我又没说什么。”赵欢颜将肚子捂得更紧,小脸通红道:“五哥,你就别磨蹭了,你不想妹妹就这样在这里丢人吧。好多人在看着呢,你妹妹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赵翊皱眉沉思了一下,转身吩咐身后的漠南北和左峰道:“你们俩留下来保护公主和王妃,其余的人随我回去。”又低头对赵花颜道:“不许乱跑。待会儿我回来要是看不到你,以后就别想我再帮你。”   赵花颜乖巧地点点头道:“五哥放心,我不会乱跑的。这么多人看着我呢,我想跑也跑不了啊!”   赵翊无奈地轻叹一声,带着亲卫按原路返回。临走还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唐素染。   唐素染觉得自己实在是冤得慌,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顶多也就个出主意的帮凶而已啊,怎么在赵翊眼里她却成了罪魁祸首?   冤啊,实在是冤!   待到看不到赵翊一行人的身影,赵花颜从地上慢吞吞的站起来,一脸难受地吩咐钰香道:“你去一佛堂那里把宋太医请过来,就说我不舒服,让他过来给我瞧瞧。”   钰香抬起头看了看公主,又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为难道:“可是……可是宁王殿下吩咐了,让奴婢寸步都不要离开公主的。”   “你要看着我疼死吗?这里不是还有念春在吗?快去!”赵花颜拿出公主的气势喝道。   钰香被公主的架势吓到,再不敢多耽搁,转身一路小跑着朝一佛堂的方向去了。   唐素染上前扶住赵花颜,道:“公主,刚才小沙弥已经给我指了路,前面拐个弯儿便有方便的地方。我扶你过去吧。”   再不去,唐素染觉得马上就要露馅儿了。   赵花颜看了看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寺庙里的茅厕打扫的还算干净,就是味儿大了些。   赵花颜忍着恶心捏着鼻子靠近唐素染低声道:“染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我们要怎样才能避开那个漠南北和左锋跑出去呢?”   跑出去?我可没说要陪你私自跑出去疯啊!这要是让赵翊知道了,指不定怀疑是我把你拐出去的。您倒是有皇帝护着天不怕地不怕,我可是要遭大殃的。   唐素染苦笑道:“公主,你想要去哪儿跟你五哥明说就是了,何必非要自个儿去呢?这万一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你五哥可没法向父皇交代,你忍心让你五哥再被罚吗?”   “我就出去随便走走,很快便回去了,不会连累五哥的。染姐姐,你就帮帮我吧。若是跟五哥说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的。”赵花颜使出撒娇本领。   念春守在外面,漠南北和左锋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戒备。要躲过这三人出去谈何容易?   唐素染内心经过了多番思考,又看赵花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这茅房建在慈恩寺的东北角,背靠围墙围建。出家人将身外物看得轻,因此也不担心会有毛贼翻墙入院窃取财物,围墙自是建得不甚高。   唐素染大概比了比,墙高几乎是自己身高的一倍半,想要翻过去倒也不难。   她担忧地看了看赵花颜道:“我可以帮公主出去,但必须带上我一起。”   唐素染担心赵花颜一旦出去玩儿疯了不按时回宫,别说她不好向赵翊交代,更没法向皇帝解释啊。到时就又是一场祸事。还是看着她比较稳妥。   赵花颜爽快应道:“可以。不用染姐姐说,我也正有此意呢。”   唐素染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块儿放厕纸的石墩儿艰难的推到墙根,指了指道:“我先上去,然后再拉公主上去。”   “嗯嗯。”赵花颜欢快的点头。   唐素染踩在石墩上,手脚并用的向墙沿上爬,再加上赵花颜在下面的助力,很快便坐上了墙头。她喘了喘气,伸手去拉赵花颜。   “公主,您方便好了吗?宋太医已经到了。”念春在外面喊道。   赵花颜正爬墙爬到一半,听到喊声慌忙回应道:“还没呢。你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念春在外面干着急,又不敢轻易闯入,只得道:“是。”   待唐素染和赵花颜跑出慈恩寺的范围圈后,她二人才敢坐在草地上呼呼喘气。   唐素染顺势往草地上一躺,喘息道:“公主,我们可说好了,天黑之前必须回来,不然你五哥一定饶不了我的。”   “哎呀,染姐姐,我都跟你保证多少遍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啊?你放心,五哥和父皇那儿有我呢,我绝不会让他们为难你。”赵花颜信誓旦旦打包票。   念春察觉到不对劲儿,大着胆子进茅房查探。待见到空无一人的茅房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她哆哆索索地走出来,正碰上赵翊赶了过来。念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钰香不明就里,但看形势已知大祸将至,也跟着跪下告罪。   赵翊寒着脸急问道:“出什么事,快说!”   “公主和王妃,她们……她们都不见了。”念春几乎要吓晕过去。   漠南北和左锋听到这话也是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还请王爷责罚。”   “行了!都先起来吧!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找到人再说。”赵翊及时反应过来,命令道:“漠南北和左锋你们两个从围墙跳过去,一路追过去,若是找到了人便及时发信号,将人安全带回。”又低头看钰香和念春:“你们两个就在寺内等着,若是她们回来尽快通知本王。”   他转过身面对自己的亲卫:“其余的人跟本王一起出去找人。将守在寺外的跟随分为十队,每人带领一队往个个方向去找。今天若找不到人,谁也别想好过。”   今日难得安静一日的慈恩寺,因为公主和王妃的出走而变得慌乱起来。   赵花颜说想去民间的市集上看看,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唐素染只得带着她往山下走。担心走大路被赵翊的人追上,她俩只得捡崎岖的小道走。   唐素染原先便有路痴的毛病,以前还有专职司机接送,想去哪儿只要歪头睡觉,一觉醒来便到了目的地。如今靠她自己辨别方向,再加上一个同样路痴还要乱指路的赵花颜,两人很快便迷失在了茂密的丛林间。   “染姐姐,这是哪里啊?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下山啊!”   “我也不知道。”   “啊?那怎么办啊?咱俩不会在这山上绕一天吧?”   “不知道。要不咱就在这儿等着吧,说不定待会儿你五哥就能找到咱们了。”唐素染被她问的心焦,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打起了退堂鼓。   赵花颜急道:“那可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能就这样回去。我还什么地方都没去呢。哎,染姐姐你看,前面好像有个人。”   唐素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前面不远处确实有一个人在动。   她拉住想要奔上前的赵花颜,冷静道:“这么偏僻的小路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奇怪。先不要过去,看清楚再说。”   “哎呀,能有什么奇怪的,咱们不是也出现在这偏僻小路上嘛,说不定是住在山上的猎户呢。咱上前问问,让他给咱指一条下山的路。”赵花颜道。   唐素染还想再拦,赵花颜已经甩开她的手朝那人跑了过去。她只得赶紧跟上。   待走上近亲前,唐素染才发现原来是一位老妪在那儿弓着背在那儿挖野菜。 第27章 山贼 老妪或许是年纪大了,身后的脚步声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她蹲在路边上认真地将刚挖出的野菜一颗颗甩掉根上的泥土,又平整的码整齐放进身边的篮子里,像是对待一个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   赵花颜站在她身后,轻声唤道:“老婆婆,您是住在这山里吗?”   老妪慢慢地转过身,拉过头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打量了一下赵花颜道:“小姑娘,你说什么?大声点。人老了,听不太清楚。”   于是赵花颜提高了声音又问:“您是住在这山里的吗?”   老妪凑过耳朵将赵花颜的问题听进耳里,缓缓道:“哦,不是。我是住在山脚下的。最近家里缺粮,所以上山来挖点野菜回去当粮食。”   赵花颜一听喜不自禁,连忙道:“那婆婆一定知道怎么下山了?能劳烦您给我们指一下路吗?我们姐妹俩在这山里转了半天了,不知道那条路才能下山去。”   懂得隐藏自己的身份,还不算太傻。唐素染默默下了结论。但她始终对这老妪的出现有些怀疑,一边听赵花颜在那儿问路,一边观察着老妪的反应。   老妪双手撑在膝盖上慢慢站起身,指了指右边的一条小道:“你们从这儿下去,看见第一个岔口,再往右拐,那条路便能直通下山了。”   “真的吗?谢谢您。”赵花颜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又拉住唐素染的手道:“染姐姐,我们马上就能下山了。”   唐素染此时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只得向那老妪道:“婆婆,这眼看就要晌午了,您不回家吗?”   老妪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笑道:“呦,都这个时候了?我只顾着挖野菜也没注意时辰,家里还有个小孙子等着我回去做饭呢。不如这样,我带你们下山好了。你们跟着我,也免得再迷了路。”   赵花颜这下更开心了,一个劲儿地道谢:“那就多谢婆婆了。”   公主出走,这让随行出宫的内侍们都紧张地半死,这万一要是寻不回来,怕是他们的小命就要跟着葬送了。   赵翊领着十几个内侍在慈恩寺周围的地方寻了一个遍,却迟迟未发现任何踪影。他意识到,那两人或许已经往山下去了。   他折回到慈恩寺,捞了个和尚问清了通往山下的每条路的位置,任何不起眼的小道都不放过,又让方丈派了熟悉路的和尚随行带路,几路人马行色匆匆的分散到条条山路上。   唐素染拎着那老妪盛野菜的篮子,赵花颜则搀扶着老妪的胳膊,三人缓慢地向老妪所指的方向行去。   突然,那老妪似乎是被地上的杂草绊了一下脚,身子一歪便带着赵花颜往地上栽去。赵花颜人小力弱,哪经得住那样一带?   唐素染见势赶紧丢掉手中的篮子,想要伸手去扶住二人,却还是没来得急。   老妪“哎呦”一声躺在了地上,唐素染先将她扶起来急问道:“婆婆,您没事吧?”   老妪摆摆手:“没事,快看看小姑娘怎么样了?”   赵花颜跌坐在地,膝盖碰在了石头上,擦出一道道红印子。血珠一颗颗冒出来,疼得她叫出了声。   唐素染蹲下身去查看她的伤情,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赵花颜捂着自己受伤的地方,逞强道:“没事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我们还是快点下山吧。”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唐素染嗔怪道。   “染姐姐,真的没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五哥和你都会被罚的。”赵花颜忍着疼道。   唐素染看着她,默了默,点头道:“好吧。那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赵花颜试着站了起身,勉强道:“嗯,没问题,还可以走。”又想起同样摔倒了的老妪,转身问:“老婆婆怎么样了?”   她俩同时向刚才老妪摔倒的地方看去,却惊讶的发现那老妪不知何时竟消失不见了。   “染……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会是遇见山鬼了吧?”赵花颜想起自己看的话本里那些神志鬼怪,不由地紧张起来,拉着唐素染的衣袖小声问道。   “哪有什么山鬼?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那老妪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又突然消失,怕是待会儿会有什么事发生,咱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唐素染环视了一下四周,搀扶着赵花颜继续前行。   还没等她们走出十步远,路旁的林子里突然窜出一队人来。他们个个是短衣短裤打扮,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弯月刀,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唐素染和赵花颜一惊,顿在了原地。   一个彪形大汉整个身子横在路中央,一脸肥肉几乎耷拉到下巴。他将手中的大刀往前一指,气势汹汹的吼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就得留下当压寨夫人!”   额……这……好像词儿不对吧?   以前唐素染倒是经常演些被山贼拦路的情节,通常情况下都会有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英雄突然出现来个英雄救美,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也这么幸运。   为了等那个白衣英雄,只能暂时拖延一下时间了。   唐素染将赵花颜护在身后,试探着去跟那大汉讲道理:“大哥,那个,我们姐妹俩是山下农户的女儿,只是上山来挖点野菜回去。您看,能不能看在咱们也算是邻居的份儿上放我们过去?”   赵花颜将头从唐素染的身后探出来,跟着道:“是啊大哥,书上都说了,像您这样的绿林好汉都是被迫才落草为寇的,怎么会为难我们两个小丫头呢?”   这小丫头,真是被那些野书祸害得不浅啊!   大汉哼笑两声,道:“小丫头别想跟老子耍滑头。就你们俩身上穿的衣服都够平常人家生活一年的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苦孩子。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儿个老子就是专门在这儿劫你们的。你们最好老老实实跟老子走,不然的话可别怪哥哥们对你们动粗。”   唐素染心里一惊:看来这些人是有计划的在这儿等着她们来上钩的。   先是发现她俩偷溜出来正好有了可乘之机,又让那老妪故意指一条偏僻的小路以防赵翊他们赶到,再在此设伏等着她们往口袋里钻,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赵花颜呢?   唐素染迅速的在心里盘算,他们很大可能是冲着赵花颜来的。   含玉公主要来慈恩寺上香祈福这件事,想必早早地便传遍了街头巷尾。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消息,特意在这儿候着以待可乘之机。   唐素染将赵花颜向身后推了推,冲那大汉道:“看来你们很清楚我俩的身份。你们究竟想要什么?若是想要钱,那就放我的丫鬟回去通知家人,他们会送很多钱给你们的。”   赵花颜扯了扯唐素染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被唐素染用眼神堵了回去。   “哼!钱?我们最不缺的便是钱。老子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大哥现在就缺一个压寨夫人,正好把你们俩逮回去,来个好事成双。”大汉不屑道。   “大胆!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还敢如此放肆!我可是堂堂含玉公主,你们若敢动我一下,我父皇绝对让人荡平了你们的贼窝。”唐素染厉声道。   为今之计,只能先保住赵花颜再说。若是赵花颜出了事,那么连累的就不光是宁王府了。   赵花颜听唐素染自称“含玉公主”,想要上前去阻止,唐素染将她按了回去。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老子今天抓的就是含玉公主。他皇帝能够娶三宫六院,我大哥为什么就不能娶他的公主。”他将刀往肩上一抗,不耐道:“别跟老子在这儿废话了。乖乖跟我们走吧。”说着一挥手,便上前来两个人,将唐素染和赵花颜围住。   “走就走。你大哥想娶我,我还要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我呢。”唐素染扬了扬头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以掩盖自己的害怕。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唐素染表面上装得毫无畏惧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都在打颤。以前只演过假的,这次确是面对一帮真的山贼,谁知道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十几个山贼前后夹击着唐素染和赵花颜往山上走,拐了不知道多少条小道,一座看上去十分简陋的山寨便出现在了面前。   大汉在寨门前站定,朝守门的人喊道:“快开门,咱的压寨夫人回来了。还不快来迎迎。”身后的人跟着起哄着笑起来。   木栏门打开,一群山贼迎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矮瘦个儿光头上留着一条细辫子,见到大汉高声道:“二哥,怎么去了这么久?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吗?有那么费事吗?”   他看了看唐素染和赵花颜,上下打量了一番,诧异道:“怎么抓了两个?哪个是那皇帝的女儿?”   大汉朝唐素染一指,道:“就是她,刚才还想跟老子摆公主的架子呢!也不看看自己到了谁的地盘。还真以为她那老子天下无敌呢!”   矮瘦个儿凑近唐素染看了看,又向赵花颜凑了过去,转身对大汉道:“管她呢!这俩丫头长得都不错,不如就都给咱大哥当夫人。咱大哥那长相也是万里挑一的,娶了她俩正好相配。” 第28章 山匪头子 听了这话,众山贼轰然大笑,纷纷点头附和。   唐素染瞪了那矮瘦个儿一眼。   矮瘦个儿浑不在意地调笑道:“呦,这小丫头还挺有个性的。”他将耷拉在胸前的细辫子往后一甩,命令身旁的人道:“把咱两位大嫂请进去,让咱大哥好好瞧瞧。”   两个山贼领了命,想到将来或许这俩丫头会真的成了大嫂,也不敢轻易上手,只得伸了伸手道:“里面请吧。”   唐素染挺了挺脊背,握紧赵花颜的手,拉着她往山寨里走。”   相对与唐素染的紧张,赵花颜倒显得轻松得多,还有闲暇边走边欣赏山寨里的摆设,嘴里嘟囔着:“完全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嘛。这也太破了点儿吧。”   走在前面的矮瘦个儿听见她的话,回过身朝她笑道:“那是!我们这山窝子怎么比得了你们那皇宫呢。不过,等你以后在这儿住习惯了,也就会觉得不比你们那皇宫差,而且更逍遥自在。”   赵花颜撇了撇嘴,刚想要反驳,手上却被唐素染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多话。赵花颜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很快,她们便被带进一个大厅内。   大厅正中央摆着一张宽大交椅,一位白衣少年懒散散地半靠在椅背上,见唐素染她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邪笑。   彪形大汉和矮瘦个儿上前一步,收起了刚才的不正经样子,双双抱拳恭声道:“大哥,人带来了。”   唐素染不禁抬眼瞅了一眼座上的人。   那少年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左右,长得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长长的黑发束起,一双桃花眼微微向上挑着,竟有几分媚态在。   这怎么看也跟山匪头子的形象联系不到一块儿啊。白衣英雄没等到,等来个白衣山匪头子。   那少年见唐素染在打量他,邪邪地一笑道:“怎么?没见过我这样的山贼吗?”   唐素染收起自己探究的目光,冷冷道:“确实没见过。好好的一张皮囊,可惜了。”   “你是他们大哥?”赵花颜无知者无畏地走到那大哥面前,凑到他面前左右看了看道。   “是啊。不像吗?”少年挑了挑眉,笑的云淡风轻。他笑起来像是一抹淡淡洒下的光   “不像。你的大胡子呢?”赵花颜摇了摇头。   “大胡子?谁告诉你当大哥的就要留个大胡子?”   “书上写的啊!”   “那一定是你看的书太少,或者就是写书的人见识少。”   赵花颜还想再问,却被唐素染拉了过去,将她挡在了身后。直视着那座上少年的眼睛道:“你把我们劫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没跟你们说吗?”少年淡淡地扫了一眼站着的手下,下面的人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   他缓缓的站起身,信步走到唐素染面前,笑看着她道:“请你们来做压寨夫人啊!”   唐素染看着他,判断不出他话里的真假。但她确定的是,他们确实是冲着含玉公主来的。那就更不能暴露赵花颜的身份了。   她努力让自己变得镇静,看着那少年的道:“我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目的,你们最好还是快点放我们走的好。不然我五哥很快就会带人找到这里,荡平你们山寨。”   “哦?五哥?你说的是咱们大燕那位所谓的战神吗?”少年将手背到身后,踱步回刚才的位置坐下,弯了弯嘴角道:“我正想见识见识呢。”   他看了一眼下面那一壮一瘦道:“老二,老三,先把人带下去。好好照顾,不许怠慢。”   那老二老三喏喏的领了命令,恭恭敬敬的向唐素染道:“请吧。”   唐素染无奈,只得跟他们走。一回头,却发现赵花颜还在那儿研究着这里的山匪头目。   那山匪头目倒也不甚介意,嘴角噙着笑,完全一副任君欣赏的模样。   唐素染回身去拉赵花颜,低声道:“别看了,他脑袋上又没长出花儿来。”   赵花颜恋恋不舍地朝那山匪头目挥了挥手,一副待会见的样子。   这姑娘,心真大啊!   唐素染拉着她,觉得自己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而且这坑还不知道能不能填的平。   此时赵翊带着人马还在顺着一条条下山的路寻找二人的踪迹。   他站在一棵杉木下,面色凝重。头顶的太阳已经立在当空,却丝毫晒不化他脸上的寒气。   一个护卫匆匆跑了过来,躬身回报:“王爷,属下在前面一条偏僻的小路上发现一些痕迹。从痕迹上看应该不少于十人,不知道会不会跟公主和王妃的失踪有关。”   “带本王去看。”赵翊跨步往前走。   所谓的痕迹不过是一片被踩踏的东倒西歪的草地。赵翊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沉思了一刻,对身边的护卫道:“去把领路的和尚带过来。”   小和尚不过十四五岁,从小便生活在慈恩寺里很少外出,哪见过这种架势。他战战兢兢地站在赵翊面前,低着头听吩咐。   赵翊看着他,沉声问道:“本王问你,这万安山上可有什么山匪贼窝?”   小和尚先是飞快地摇了摇头,又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赵翊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可……可能是有。”小和尚语气不确定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可能是有?”赵翊身边的护卫见小和尚吞吞吐吐的样子,不耐道。   他这一吼,小和尚更是不敢说话了,只低着头默不作声。   赵翊冷冷地瞥了一眼那护卫,吓得护卫立马闭了嘴。   “你别害怕,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本王现在着急找人,耽搁不了时间。”赵翊放轻了语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和蔼可亲的人。   小和尚抬了抬头,又将头低下,小声道:“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听师兄们讲过,这山里有一伙神出鬼没的山贼。但谁也没真正见过他们。”小和尚顿了一下,接着道:“以前也没听说过有谁在这山上被打劫过,来寺里上香的香客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所以方丈特意交代,没有亲眼见过的事不让出去乱说。”   赵翊拧眉听完小和尚的话,脸上阴郁更浓。   他转身吩咐护卫道:“去吧漠南北和左锋叫过来,其余的人顺着草上的痕迹去找找看。”   唐素染和赵花颜被带到一个收拾的还算干净的房间里。   有妇人送来的茶水和吃食,甚至还送来了一罐治伤的膏药。唐素染想向她问些话,那妇人却像是受了惊吓般匆忙夺门而出。   赵花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往嘴里送,一边环顾四周道:“染姐姐,这里还挺不错的。我看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你就安心坐下吧。”   呵,小姑娘还真是心思单纯。   都要给人家当压寨夫人了,竟还能吃得下。   唐素染拿起桌上的膏药,用手指挑了一点出来,道:“先给你的伤口处上点药吧。别留下疤就难看了。”   赵花颜放下手中的吃食,将裤腿卷起来,膝盖上已经有了淤青。她朝伤口处吹了吹道:“这山贼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不是什么坏人。要不也不会送伤药过来了。”   唐素染已经被她的单纯彻底打败,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一边道:“你千万要记住,现在我是含玉公主,你只是我身边的丫鬟,听见了吗?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赵花颜不解道:“为什么啊?我看那个老大不像什么坏人啊。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的。”   “你不要被他表面的样子给骗了。他们要是没什么目的,费那么大劲儿把我们抓来做什么?”唐素染无奈道,转身将药瓶放在了桌子上。   赵花颜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站起身走了走,笑道:“这药还挺管用的,刚抹上走路就不疼了。”   见实在跟她说不明白,唐素染无奈地放弃了继续解释。   有人推门进来,唐素染转过身一看,正是刚才的那个白衣少年。   他端着一张天然无害的笑脸,看着唐素染道:“公主在这里可还习惯?”   赵花颜刚要搭话,被唐素染拉住按在了圆凳上。   赵花颜得撅了噘嘴,又重新拿了块儿糕点往嘴里塞。她们出来到现在确实是饿了。   唐素染懒懒地往桌子上一趴,也拿了块糕点吃起来:“不习惯又怎样?你还能放我们走吗?”   那少年挑了挑眉,笑道:“公主倒是放心吃我这里的东西,不怕我在里面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唐素染冷冷道:“我们现在在你的地方,你要想让我们死容易的很,何必大费周章?”   少年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在赵花颜对面坐下,眼含笑意看着赵花颜道:“好吃吗?”   “嗯,还不错。比我在宫里吃的一点也不差。”赵花颜没心没肺地点头笑道。   唐素染在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却一点也没理解到意思。   “那就好。”少年看着赵花颜,笑容更深了。   他突然起了身,朝唐素染微微欠了欠身道:“我来主要是想告诉公主,今晚我们就成亲。我已经吩咐弟兄们去准备了,公主晚上只要打扮的漂亮点就行。晚上会有许多朋友前来祝贺。” 第29章 猪队友 夜晚,月亮给人间的婚礼慷慨地送上贺礼,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光辉发挥到了极致。   山寨里点起了两排篝火,照得上空犹如白昼。酒桌上的喧闹声吵醒了刚睡下的知了,礼尚往来,知了以同样聒噪的声音来回应。   唐素染和赵花颜穿着大红的嫁衣并排坐在床上,燃起的龙凤烛摇曳着烛光含情脉脉地倾诉着心事,铺着龙凤呈祥被的床面上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赵花颜握着唐素染的手,手上不自觉的用了些力。她直直的看着门口,紧张道:“染姐姐,我们真的要嫁给那个山匪大哥吗?”   唐素染转过脸看她。   此时赵花颜脸上已经有了惊恐之色。她原本以为那些山匪只是说的玩笑话而已。直到喜娘进来给她们送来嫁衣,并让几个妇人给她们一件件套在身上,盘起长发。她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玩笑。   这跟自己想象的英雄豪杰故事一点也不一样。   唐素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安慰她道:“别怕,你五哥一定能找到我们的。”   “可是万一五哥找不到我们呢?”   “他会的!”唐素染坚定道,给赵花颜打气也给自己打气。   门被推开,一排穿着打扮极是喜庆的妇人鱼贯而入。   领头的妇人走上前端详了一阵面前的两位新娘子,欢喜道:“呦,这俩丫头长得可真水灵。咱寨主今天可是好事成双啊!”她转身接过身后妇人手中盛着饺子的碗,递到唐素染和赵花颜面前道:“两位新娘子,吃过饺子咱便走吧。寨主在大厅想必要等着急了。”   赵花颜看了看碗里面皮发白的饺子,往唐素染的身后缩了缩。   唐素染面色平静的从那妇人手中接过碗,微微抬高,手上一松,摔在了地上。汤汁瞬间四溅开来,画着金童玉女的红瓷碗摔了个粉碎,那几颗饺子像几条搁浅的鱼,翻着雪白的肚子。   那妇人惊呼一声跳脚倒退几步,面上现出怒色又很快压了下去。她重新端出一张笑脸,劝道:“公主殿下,咱们知道您是金枝玉叶,看不上咱们这穷寨子。可咱们寨主那也是万一挑一的人物,要文能文要武能武的,再加上那一副好长相,您嫁的也不亏啊。”她弯腰将地上的碎碗片儿捡起来,搁进身后人捧着的托盘里,笑道:“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倒也是个好彩头。”转身吩咐道:“快去,扶咱两位寨主夫人去大堂行礼。”   唐素染拉着赵花颜站起身,拂开两位妇人的搀扶,冷声道:“不必,我们自己会走。”   婚礼在山寨的忠义堂举行,唐素染和赵花颜携手进入的时候,正在喝酒的宾客皆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两位新娘子啧啧称赞。   那山匪头子仍旧是一身白衣打扮,身姿端正的坐在交椅上,见唐素染和赵花颜进来站起了身,面上带着笑意缓步走到二人面前。   他向唐素染和赵花颜微微一欠身,向她们二人伸出双手去牵引。   唐素染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动也没动,只是甩给他一个冷眼。赵花颜则怯怯地往唐素染的身后躲了躲。   那人浅浅一笑,收回了双手,目光柔和的看着赵花颜道:“丫头怕什么?下午我们不是还相处的很愉快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又转向唐素染道:“公主殿下今晚可真美,光辉丝毫不输天上的明月星辰。”   唐素染对于他的称赞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赵花颜往身后塞了塞,鄙夷道:“既然已经做了强人所难之事,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那人不怒不愠,淡淡笑道:“公主说的是。”他转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向堂中的宾客举了举,高声道:“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多谢各位好友前来相贺。陆孟塬在此谢过诸位了。”说完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陆兄今日大喜,怎么也没请我来喝杯喜酒?难道是怕我送不起贺礼吗?”一青衣男子出现在堂门前,手中提着一个雕刻精美图案的四方盒子,跨步走进来。   众人的目光皆转向门口,只见来人颇为眼生,在座的几乎没人认识。正在大家交头接耳的互相打探来人底细时,陆孟塬笑着开口道:“宋兄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陆某想请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请搁下大驾啊。”   青衣男子走到陆孟塬跟前,将手中的方木盒往他面前一递,道:“这是在下送的贺礼,希望能够合陆兄的心意。”说着嘴角噙着笑意向站在旁边的两个新娘子瞟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将目光收回,笑看向陆孟塬。   唐素染也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这不是前阵子在北市硬要塞给她两只兔子的那个断袖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孟塬接过盒子,在手上掂了掂,面上神色怪异,强掩着尴尬笑道:“宋兄送的东西一定差不了。”说着将盒子递给下首的一个手下道:“好好保管。”   手下伸出双手,刚想恭恭敬敬的将那看起来颇为珍贵的盒子接在手上,却被青衣男子伸手挡了回去。青衣男子看向陆孟塬道:“陆兄不打开看看吗?这可是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到的,陆兄看都不看一眼,岂不是浪费我的一番美意?”   堂内坐的宾客对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好奇已久,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稀罕玩意儿。   陆孟塬像是预感到盒子里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一样,犹豫了一下,笑道:“谁不知道宋兄那里净是好东西,陆某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青衣男子却不依不饶:“还是打开看看吧!”一脸很是期待的样子。   陆孟塬见推辞不过,只得笑着摇了摇头,将盒子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众人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巴巴的往盒子里瞅。   赵花颜也起了好奇心,探出半个身子往盒子里看。   唐素染此时的心思却不再盒子上,她盯着那青衣男子看了又看,总觉得跟什么人很像。那日在北门见到此人时也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像谁。   正在她专心研究眼前的人时,那青衣男子也偏过头来看她,两人目光交接,青衣男子朝她眨了眨眼,又迅速将目光转回到盒子上。   这,这不正经的样子,怎么,怎么那么像……   他姓宋,难道是……宋郁?不会这么巧吧?   还真是那么巧,此人正是宋郁没错。   唐素染瞬间觉得既惊又喜。若真的是宋郁,那么至少他可能还会想办法救她们出去,可同时她又担心,毕竟自己也不过和宋郁见过两次而已,他真的会冒险救她们吗?   陆孟塬慢慢的将盒子的盖子拿掉,里面却还套着一个更小的盒子,再继续拿掉盖子,里面还是盒子。众人跟着他的动作将脖子伸直了又缩回,又再次伸直,直到里面剩下一个杯口大的小木盒。   陆孟塬看了看盒子,又抬眼看了看宋郁。宋郁则一脸“你快打开看看啊”的表情。   盒子终于被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两枚黑色的药丸。   陆孟塬挑了挑眉,淡淡一笑道:“宋兄送的礼,果然是与众不同。”   “是吧?这可是我从皇帝的寝宫里偷出来的。听说是由九百九十九味药精炼而成,吃了可是有大益处啊!正好今日陆兄同时娶了两个美娇娘,刚好用的上。只是别累坏了身子才是。”宋郁笑道。   赵花颜一听是从皇宫里拿来的东西,更是好奇,悄声问唐素染道:“染姐姐,那是治什么病的?我父皇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吗?”   唐素染红了红脸,尴尬地将她按回身后:“小孩子家家的,不该知道的别问。”   赵花颜小声嘀咕:“染姐姐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   众宾客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明了于心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窃窃偷笑。   唐素染这下可以真的确定,这是宋郁没错了。还真是符合他的风格。   陆孟塬将盒子重新盖好,交到手下手里,面色平静道:“宋兄的大礼我收了。多谢宋兄。”   宋郁上前大咧咧地揽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悄声道:“陆兄若是当真喜欢,下次我再多送你点儿。”   陆孟塬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笑道:“宋兄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酒吧。今日这酒可是我与含玉公主的喜酒,宋兄要多喝几杯才是。”   “哦?含玉公主?我还真想见见这位公主呢!”他走到唐素染和赵花颜面前,背起手绕她们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赵花颜面前弯下腰凑上去,直视着赵花颜的眼睛道:“是这位眼睛会说话的姑娘吗?”   赵花颜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他,脸上红了红,往后退了一步。   唐素染上前一步将宋郁挡开,冷冷道:“这位公子眼神儿恐怕不太好吧?”   “难道是我猜错了?”宋郁挑了挑眉道:“可是我怎么记得你是那位宁王殿下的王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夕,一觉醒来被喂了无数狗粮 我要喝口凉水去静静 第30章 拆穿 唐素染心下不好。   原本以为等来了个救星,没想到来的是个猪队友!不对,连队友都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事到如今,唐素染只能嘴硬到底。   “染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宋郁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只因为我没有兑现诺言常常去看你,你就要装作不认识我吗?难道你不记得那晚?同样是月朗星稀,同样是山林之间,你我二人肌肤相见。你细心为我包扎伤口,还替我赶走了那韩牧春,这些情分你都忘了吗?”   若是有根针,唐素染真想把宋郁的嘴给缝上。不帮忙也就算了,竟还在这儿添乱!   她怒道:“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宋兄,这……这是怎么回事?”陆孟塬讶然道:“这位真的是那位宁王的王妃吗?你们俩……”   “没错!”宋郁打断他的话,抚了抚额头道:“我们俩就在那一晚私定了终身。我曾经答应她带她走的,可是我食言了。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儿见到她,她还即将要成为陆兄你的压寨夫人。”   唐素染看着他一脸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彻底无语了。   这家伙,是专业的吧。   座上的宾客此时已开始窃窃私语,寻思着这又是一场怎样的复杂情感纠葛大戏,但见陆孟塬对这个来捣乱的少年一直客客气气的,谁也不敢轻易出头来打抱不平。毕竟凭陆孟塬的势力,能够让他忌惮几分的人定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没搞清状况前,还是安安分分看热闹的好。   赵花颜也被搞得云里雾里,扯了扯唐素染的衣袖低声问道:“染姐姐,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唐素染无奈:“乖,别添乱啊。”   宋郁转身面向陆孟塬凄凄然继续他的表演:“陆兄可能不知,我与染染是一见钟情。自从上次分别,我不止一次想要去带她走,可是无奈琐事缠身,一直未能成行,这才彻底伤透了她的心。”他又转身深情款款地想要去牵唐素染的手,却被糖素染毫不留情地皱着眉打开。   宋郁甩了甩手,眼眸里充满着内疚与心疼,这幅深情的样子几乎连唐素染都要相信是自己负了他。   他不拿影帝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染染,我上次送你的两只兔子,你可还留着?它们是我送你定情信物,现在可还好?”   “好!一只清蒸,一只红烧,味道好极了!”唐素染咬着牙道。   那两只兔子自打被唐素染带回去,香凝便在芳林苑里围了块空地圈了进去。唐素染也只是偶尔去看看,倒是香凝和锦翠很是喜欢,一有些空闲便去四处搜寻兔子能吃的东西去投喂。   现在想想,估计早就被她俩喂成圆球了。   “染染,我这就带你走,你莫要再说气话。”   宋郁突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陆孟塬:“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陆兄能否答应我。”   陆孟塬看了看唐素染,又看看宋郁,迟疑了一下,道:“宋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宋郁环视了一圈满堂的宾客,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我知道这件事会让陆兄难堪,甚至会让陆兄成为江湖上的笑话。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请求你,能不能将染染还给我?”   还没等陆孟塬发声,底下坐着的二当家已火上眉梢,霍然站起身指着宋郁道:“你这小子别不识好歹!我大哥给你面子才让你坐下喝杯喜酒,你竟然在这儿蹬鼻子上脸,还要在我大哥的新婚之夜带走新娘子,这岂不是让别人看我大哥的笑话!你要是再在这儿胡说八道,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孟塬却是淡然一笑,挥手示意二当家坐下,对宋郁道:“宋兄言重了。今日我想娶的人本就是含玉公主,既然她并不是,那便作罢。宋兄尽管带她走便是。陆某也乐得做成人之美之事。只是……”他将目光落在赵花颜身上,道:“这个丫头必须留下。”   赵花颜一愣,抓住唐素染的胳膊,一副害怕的样子道:“染姐姐,我不要一个人在这儿。”   唐素染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的。”   “染染,你的意思呢?是愿跟我走,还是要继续留在这儿做压寨夫人?”说话间宋郁已经给唐素染递了个眼色过去。   唐素染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郁是想先把她救出去,再想办法回来救赵花颜。毕竟他孤身一人,若真的硬碰硬,怕是不但救不了她和赵花颜,连他自己都要搭进去。   可是她不能冒险,一旦她走出这寨门,她无法想象赵花颜会遭遇到怎样可怕的事情。她待在这里还能替赵花颜暂时挡一挡,若是她走了,赵花颜出任何闪失,那就不是拿一两个人的命能够抵消的了的。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颜儿自小跟我一起长大,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绝不会丢下她不管。”唐素染将赵花颜挡在身后,眼神凌厉的看着陆孟塬:“没错,我确实不是含玉公主。刚开始之所以说自己是含玉公主是怕你们发现抓错了人再返回慈恩寺去对公主不利,但既然现在已经被拆穿也就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她顿了顿,嗤笑一声道:“现在公主身边一定是有重兵把守,不会再给你们可乘之机。难道陆寨主是要拿我这个小妹来充当公主吗?”   陆孟塬不理会她的话,转过身走到座位上坐下,往椅背上一靠,勾了勾唇角道:“没关系,她是谁都不重要。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公主我不要,我只要她。”   “你……”唐素染一着急,差点把脏话骂出来。   “若是宁王妃愿意留下来喝杯我与小丫头的喜酒,我也欢迎之至。”陆孟塬将手肘支在扶手上,懒洋洋道。   宋郁挑了挑眉,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走到陆孟塬身边与他并排挤在座位上坐下。陆孟塬倏的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一脸嫌弃地看着宋郁。   “陆兄,我家染染就是这样的倔脾气,还望陆兄能够见谅。不过既然染染想要带着这小丫头一块儿走,那我就必定要依着她。不知道陆兄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呢?”宋郁没什么眼色的又往陆孟塬那边挤了挤,甚至干脆搭上他的肩膀道。   “嘿!你小子找打是吧?”二当家握着手中的大刀站起身,说话就要冲到宋郁面前砍他。   “老二,坐下!”陆孟塬威严地出声:“没看到有这么多客人在吗?”   二当家不情不愿的站住脚步,嘴里不满的低声道:“可是……”最终还是住了嘴,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身下的椅子“嘎吱”一声差点散了架。   “宋兄的面子陆某已经给过了。人,宋兄只能带走一个,宋兄你自己选。”陆孟塬环视了一圈面面相觑的众人,又往边上挪了挪。   “我要是非要两个都带走呢?”宋郁毫不退让,继续挤他。   “若宋兄执意要英雄救美,那就都留下。包括宋兄你!”陆孟塬倏的站起身,脸上带了些不耐烦的怒意。他拔出挂在身后的一把长剑,一道寒光闪过,剑尖直指宋郁的喉头。   宋郁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将剑推开,哼笑一声道:“陆兄怎么还生气了?陆兄是聪明人。今晚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对付一个赵翊,却要拿俩个女孩子来做引,未免太难看了些吧?我将她们带走,也是想要保全陆兄你的名声不是?”   陆孟塬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多谢宋兄美意。我本就是个山野土匪,何来的什么名声?各位江湖上的朋友给陆某面子,千里迢迢赶来参加陆某的婚礼,又怎好让众位朋友扫兴而回?宋兄的面子陆某要给,各位朋友的面子我也是要还的。宋兄今日不请自来,不也是为了看这场热闹吗?既然你我有同样的目的,宋兄又何必多事,安安静静等着看好戏岂不更好?”   宋郁缓缓站起身和陆孟塬面对面站着,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互不相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到了极致。   唐素染从他俩的对话中总算明白了陆孟塬劫持她们的真正用途。   只要拿下公主,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的让皇帝亲手替他们除掉赵翊。整个大燕谁不知道,皇帝最疼爱的便是含玉公主,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皇帝对势力愈来愈强大的宁王却是越来越忌惮疏远。   若是公主在宁王的护卫下出现闪失,皇帝一定会借此彻底让宁王翻不了身。   他们打的还真是一手好算盘。   唐素染不禁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懊恼。真不该一时心软就带赵花颜出来,若是酿成大祸,要牵连到多少人?在这分分钟要人命的年代,怎能如此不计后果行事?自由,那是人人平等的年代才配拥有的东西。连她自己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又哪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可现在再后悔也是为时已晚。   那么他们这群人又为什么要将宋郁置于死地呢?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陆孟塬道:“你们抓我们来,就是为了对付王爷?”   陆孟塬转过头,笑了笑道:“刚开始是。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个小公主我很喜欢,今日我就真的娶了她。”   “她不是什么公主!我说过,你抓错人了!”唐素染急道。 第31章 对峙 “从你们一进来,我就知道你不是含玉公主。你以为你这点小把戏能瞒得过我吗?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公主,我自会判断。”陆孟塬慢悠悠道。   “你要是敢伤害我五哥,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赵花颜见身份已被拆穿,索性也不再遮掩。   “是吗?”陆孟塬冷笑,眼神里带着同情看向赵花颜:“不用我动手,你父皇自会收拾你那五哥。傻丫头,你们家的事太过复杂,你最好还是永远不要弄清楚的好。”   赵花颜刚要反驳他,陆孟塬却又接着道:“你若留下,便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单纯快乐的活着。不必卷入丑陋的皇室纷争里,更不用体会家破人亡的痛楚。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食指和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想起的事。   赵花颜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在她的印象里,父皇永远都是和颜悦色的温和。父皇虽然对自己管的严了点儿,但他从不会对她大声说话,任何时候都是柔声细语的口吻。尽管他平时确实对五哥严厉了点儿,但她绝不相信父皇会对五哥下重手,一个字也不信。   她呆呆的看着陆孟塬,虽然知道他说的话不可信,但心里还是隐隐地觉得害怕。自己这样贸然出走,真的会给五哥惹麻烦吗?   唐素染听出了陆孟塬话外之音,皇室之间的争权夺利哪个朝代都有,为了保住那个皇位,父亲可以杀儿子,儿子可以囚禁父亲,兄弟之间争得你死我活,这些在历史中都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的。   赵花颜从小被众星捧月,看到的只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她没有涉及到权利之争,自不能体会其中的厉害关系,若是有一天真的要亲眼见证曾经疼爱自己的亲人互相猜忌残害,那将会是怎样的打击?   唐素染更加同情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了。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最痛苦的恐怕便是她了。   “花颜,别听他胡说。”虽然自己也知道陆孟塬不是无来由的胡说,但唐素染还是不忍心戳破赵花颜的美好幻想。   “陆兄,你要对付赵翊我不拦着,但染染和这个小丫头,今天我一定要带走。”宋郁突然挡在唐素染和赵花颜面前,迎面直视着陆孟塬道:“我不管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公主,染染说要带她一起走,那么我就不能不管她。”   陆孟塬转身往椅子上一坐,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那就看宋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任远从山寨的围墙翻身出来,几个跃步来到一块隐藏在暗处的大石后面,朝暗影里的赵翊躬了躬身,低声道:“王爷,属下已经查清了。公主和王妃确实在里面。不过……”他迟疑着查看着宁王的脸色,接下来的话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只是什么?快说。”赵翊皱眉道。   任远斟酌了一下该怎样用词,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道:“他们正在办喜事。而且新娘正是公主和王妃。”   赵翊眉头紧拧,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寒声道:“漠南北,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听王爷命令。”   “好!行动!”赵翊道。      话音一落,只见几个行动利落的黑影便翻墙入寨,隐着身影摸到望风的几个土匪身后,悄无声息地将他们收拾掉,随后迅速将寨门打开。 宋郁与陆孟塬四目相对,眼中皆是不可退步的坚持。   僵持了一阵,宋郁忽然霍然一笑,道:“陆兄还真是了解我,知道我这人就喜欢凑热闹,所以非让我留下不可,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我侯在外面的弟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耐心等到我出去。待会儿要是他们等不及冒冒失失闯进来,还望陆兄多担待一些。”   说罢不再理会陆孟塬,他径直走到唐素染身边,旁若无人般抓住唐素染的素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深情地望着唐素染的双眸道:“染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们分毫。”   唐素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把你的手放开!”赵翊站在门口,森喊的声音扑面而来。   唐素染被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将手从宋郁的怀里抽出来,愣愣地看着赵翊那张寒到极致的脸,内心里既惊又喜。   大堂内的众人看见赵翊进来,顿时杀气腾起,齐刷刷地站起了身,腰间的佩剑哗啦啦的亮出一片白光。   赵花颜看到自己的五哥突然出现,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委屈巴巴地喊道:“五哥,五哥你终于来了。”   赵翊心疼地摸了摸赵花颜的头,眼神里有着责备,语气却是柔声:“你这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没事吧?”   赵花颜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哽咽道:“现在是没事。五哥要再不来,可就要出事了。”   赵翊刮了刮她的鼻子,佯装生气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唐素染刚想往来的救星身边奔过去,却被宋郁一把抓住手腕,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束缚。   “染染,他从进来都没看过你一眼,说明在他的心里他那妹妹比你重要多了,你又何必往他那里去?不如跟我走,我的眼里可只有你一个。”宋郁深情道。   唐素染拧眉看着他,无奈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在这儿添乱了好不好?”   赵翊心里有没有她,她根本不在意。好吧,即使是在意,这种时候也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能从这里出去再说。   “宁王殿下驾到,可是来喝在下的喜酒的?哦,不对,现在该改口称呼一声大舅哥了。你来的倒正是时候,这里正好缺一个主婚人。”陆孟塬不慌不乱地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负手看着赵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赵翊将赵花颜交给身后的漠南北,回过头扫视了一眼大堂内的人,最终看向陆孟塬道:“就凭你也配!你外面的弟兄都已经被本王的人拿下了,你还不乖乖俯首就擒?”   “是吗?宁王殿下也是在战场上拼杀多年的人,怎还会如此天真?你真的觉得我的弄云寨是这样好闯的吗?”陆孟塬嗤笑道。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赵翊的身后,胸有成竹地接着道:“宁王不如回头看看,看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谁该束手就擒?”   众人的目光皆望向大堂外面。堂外篝火通明,只见黑压压的一排人围成一个圆圈,将出去的所有退路都堵了个严实。赵翊手下的人也大多不见了踪影,身边只剩下漠南北和任远二人。   漠南北瞅了瞅外面,脸色一变,附在赵翊耳边低声道:“王爷,我们的人怕是出事了。没想到他们还隐藏了这么多人。”   赵翊神色未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唐素染,沉声道:“你打算一直站在那儿吗?”   “我……”唐素染刚想开口,宋郁手上一用劲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宁王殿下,今日这情景,陆兄明显是有两手准备,总之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你。不如我们便合作一把。你顾好你那宝贝妹妹,染染就交给我来保护。最后谁能全身而退,那就个由天命。如何?”宋郁看着赵翊道,语气里颇有些挑衅。   唐素染抓住宋郁的手,拧眉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却没注意到,远处赵翊看着她和宋郁搭在一起的手,脸色愈加难看了。   宋郁扯动唇角,反过手握住唐素染,柔声道:“染染,无论我原先想干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又抬眼看赵翊:“宁王殿下还要考虑多久?”   赵翊眼神冰冷的看着他,默不作声。   “宋兄,陆某今日的目的不在你,你尽可以离开。这位宁王妃,宋兄也可一并带走。至于其他人,宋兄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陆孟塬道。   “染染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想保护的人便是我要保护的人。今日无论你要对付的是我敌人还是朋友,我都不会坐视不管。”   “那就不要怪陆某不给宋兄面子了。”陆孟塬狠声道。他将右手高高抬起,高声道:“各位朋友,今日机会难得,新仇旧恨大可一并报了。”   话音一落,二当家的首当其冲,大喊道:“都上!”   众人将手中的长剑宽刀握紧,目光凶狠地朝赵翊几人逼近过去。   赵翊沉着地将赵花颜交给任远道:“你腿脚快,待会我和漠南北杀出一条出路,你趁机带公主离开。”   任远听见自己即将背负大任,一时有些声怯:“王爷,属下……属下怕……”   “怕什么!王爷将公主的安全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有什么好怕的!”漠南北是个急性子,一看到任远露怯的样子便来了火气。   任远被他这一吼,不敢再多说一句,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刀光剑影,紧紧将赵花颜护在了身后。   赵花颜扯住赵翊的衣袖,担心道:“五哥,染姐姐怎么办?”   “保护好你自己再说。有那个人在,她不会有事的。”赵翊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这歌有毒,张嘴就来,根本停不下来啊! 第32章 群架 赵翊、漠南北和任远三人背对背围成圈,将赵花颜护在中央。他们看着逐渐向自己围拢过来的敌人,长剑紧握在手,做出随时出击的准备。   唐素染看着被围困的赵翊几人,心心急如焚。她很想上去帮他们,但她知道自己即使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凭自己平时练着玩儿的那几下跆拳道,打打沙包还行,真的去跟人打架,恐怕还没到人家跟前就被踹飞回来了。过去反而是增加赵翊的负担。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宋郁,转身看着他道:“你到底帮不帮忙?”   “帮!当然要帮!我说过,染染你要护的人就是我要护的人。但我可只帮那丫头,我对男的可没兴趣。”宋郁不紧不慢道。   “好!那你先去救花颜,王爷他们不用你管!”从宋郁和赵翊第一次见面时,唐素染就觉得宋郁对赵翊充满了敌意,如今看来,当时自己的感觉的对的。这敌意绝不像宋郁说的那样是因为她,而更像是积怨已久。   不论他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短时间内定是无法轻易化解的。那便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救出花颜,至少还能让赵翊减少一些顾虑。   宋郁抓着唐素染的手腕,转过头看了一眼漠然静观的陆孟塬,不咸不淡地一笑道:“陆兄,今日这热闹我可是凑定了。为了我家染染,只能得罪了。”说罢收起了脸上吊儿郎当的样子,将唐素染往身上揽了揽,轻巧地带着她往人群堆里冲了过去。   陆孟塬冷眼看着汇聚成一堆的人群,嘴角慢慢斜出一个弧度。   赵翊几人将围上来的人墙打退了一层又涌上来一层。那些人像是与他有深仇大恨般不由分说地便挥刀往他身上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漠南北和任远身上都已经挂了彩。赵花颜夹在三人中间,早已是吓得惊叫连连,她将头紧紧贴在赵翊的后背上,不知所措地紧拽住赵翊的衣服,随着赵翊的动作脚步凌乱地来回移动着。   突然,人墙的外围传来几声惨叫声,内圈里刚才还拼杀得红了眼的人听到声音,顿时停下攻击赵翊他们的动作,齐齐往身后看。只见身后的人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了一大片,宋郁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扇子在他的手掌间一张一合的飞舞着,锋利的扇骨只要接触到人的身体,便会划破衣服带出些鲜红的血肉来。   唐素染哪见过如此真实的血腥场面。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勾出了胃里的不舒服,眼见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嘶哑咧嘴嚎叫的大汉,她只能闭上眼将头埋进宋郁的臂弯间,不断的给自己催眠“这只是在拍戏,只是在拍戏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宋郁一手揽着唐素染,一手挥舞着手中的扇子,身形极快地闪过反身扑过来的人,不断的向赵翊他们靠近过去。   攻击的人没见过如此轻快狠厉的功夫,纷纷开始避让。不消几下,宋郁便闯进了包围圈,将唐素染往中间一塞,背对着赵翊,紧盯着正在观望着准备进击的人群,开口道:“宁王殿下,小公主交给我你可放心?”   赵翊没有回头,只是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敌人上,沉声道:“若你能带她们安全离开,本王日后一定重谢!”   宋郁打退了两个冲他挥刀的家伙,抽空哼笑了一声道:“重谢就不必了,我这完全是看染染的面子才答应救你们赵家的人。日后若再见,你我依旧不是朋友。我们之间只会有怨,不会有恩。”   赵翊挡过一记劈来的刀,抬脚踹开了倒在自己脚边的尸体,将赵花颜从身后拉出来推给宋郁:“她们俩就交给你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总之这个恩情本王记下了。有机会,本王一定会还给你。”   “五哥,我要跟五哥在一起。”赵花颜挣扎着想要重回赵翊身边去。   宋郁将她强拉回身边,道:“小妹妹,你就别给你哥添乱了。你跟我走,他说不定还有机会能闯出去。”   赵花颜哪肯听他的话,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宋郁的钳制。唐素染忙拉住她,急声道:“宋郁说的没错,有你在,他们顾虑到你,打起来束手束脚的。只有你安全了,他们才能全心全意对付这帮土匪。”   赵花颜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唐素染,思量了一下,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宋郁一面抵挡不断进攻上来的敌人,一面护着唐素染和赵花颜往门外退。赵翊、漠南北和任远则慢慢将他们夹在中间,几人相互配合着出了大堂的门,退到了中间的空地上,外围的土匪却又迅速围拢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陆孟塬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悠然迈步出来。看着无路可逃的赵翊他们,勾了勾唇角道:“宁王殿下真的以为我这弄云寨是这么好闯的吗?没有万全的准备,我又怎么会轻易动你们赵家的人。”   赵翊冷冷看着他,肃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与我皇室又有何恩怨?”   陆孟塬负手站立在台阶上,眼里露出狠厉的光,缓缓道:“我们是什么人,你恐怕不需要知道了。先除掉你,再去解决你们整个赵氏王朝,你就乖乖地去地府等着一家团聚吧。”   他又抬眼看向宋郁,挑了挑眉道:“宋兄,你我本该同仇敌忾的。相信很快我们共同的心愿便将达成。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这大好的机会。这要是被那乔老头知道了,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他为了拥护你,可谓是煞费苦心。如今你却要跟赵家的人有牵扯,岂不是要枉费他一番栽培?”   “我的事就不劳陆兄费心了。陆兄还是想想该怎么跟乔叔解释今晚的事吧!”宋郁道:“你们弄云寨想要成事,没有乔叔的帮忙,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吧?”   “解释?解释什么?是宋兄你不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非要参和进来,这可跟我无关。他乔老头又有什么理由来兴师问罪?至于帮忙,大家只是暂且的互利互助而已。没有我们,你们潜龙堂同样也是寸步难行。”陆孟塬蔑然道。   唐素染被他俩的话弄的越来越糊涂,这到底是怎样的复杂关系啊!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压低了声音问宋郁:“你和他们有什么协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宋郁偏了偏头,轻松一笑道:“染染别急,有机会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你不是说你外面还有接应你的兄弟吗?你还不快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来救你?”就算他现在要解释,唐素染也没那心情去听。她现在只想快点从这贼窝里出去。长这么大,别说打群架了,连骂人她都不会。以前也只是在演戏的时候假模假式的演几下,如今却是要面对真刀真枪的场面,她心里早已是害怕的不行。   宋郁将头低了低,一脸神秘地靠近唐素染的耳边悄声道:“我那是唬他的。”   “你……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开玩笑了!”她还是对宋郁抱了一丝希望,只希望他只是习惯性的跟自己开玩笑而已。   宋郁很无辜的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今晚会在这儿碰见染染你呢?原本只是想来凑热闹的,没想到现在倒让别人来看我的热闹了。”   唐素染彻底无语了。   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陆孟塬似乎是已经失了耐性,沉声道:“宋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走还是不走?”   “陆兄,你应该了解我。我这人呢,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想做的事谁也别想拦着。”宋郁道。   “好!既然宋兄执迷不悟,那就别怪陆某不念及以往的交情了。”说完,陆孟塬向自己的手下一挥手道:“除了那个公主小丫头,其余的人一个都不留!”   话音一落,众山贼皆像打过了鸡血般,举刀呐喊着朝赵翊几人杀过去。   赵翊一面对付扑上来的人,一面沉着的命令道:“漠南北,你负责东面。任远负责西面,南面就劳烦宋兄负责了。一旦有机会出去,还望宋兄能尽力保护好她们两个。”   宋郁顺手仍了敌人一个狗啃泥,道:“不用你多说,我自然会护好她们。”   唐素染和赵花颜拉着手被护在四人中间,眼看着扑上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赵花颜的手已是颤抖的厉害,脸色也极是惨白。唐素染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安慰,结果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天啊,我这到底造的什么孽啊!自从来到这儿就大危小险的没断过。回头一定要好好的到寺庙拜拜才行。   还好赵翊他们以少胜多的仗也打过不少,几番拼杀之后,虽然几人都有些疲累,但对方的人明显也有些忌惮。他们不再毫无章法的往上扑,只是开始围着他们慢慢绕着圈寻找破绽。   突然赵翊先发制人的出击,打乱了敌人的阵脚,趁着敌人还没反应过来重新组队的空挡,他朝宋郁喊道:“带她们走!” 第33章 救人 宋郁也不过多客气,一手拉着唐素染,一手揽着赵花颜,从被破开的口子飞身跳了出去。三人一出包围圈,宋郁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她们两个朝门口跑。守门的几个土匪见有人闯出包围圈,迅速迎上前准备拦下宋郁三人。   宋郁丝毫不把这几个喽啰放在眼里,只是一个转手,扇子脱手飞转了一圈,那几个不中用的土匪便瞬间被打到在了地上。   出了山寨的大门,宋郁将唐素染和赵花颜带到一处隐秘处安顿下来。   已是深夜,圆月清冷,山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虫鸟皆已入眠,只剩下不知在哪个水坑里打盹儿的青蛙,突然惊醒般地呱叫了一声。   唐素染和赵花颜瘫坐在地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宋郁蹲下身将手搭在唐素染的肩膀上,轻声问道:“现在你们算是暂且安全了。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在你们,所以应该也不会追出来。接下来你们是先跟我走,还是回你们的皇宫?”   唐素染扶着胸口喘气,抬眼盯着宋郁的眼睛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知道宋郁并不是什么坏人,但他的确是对赵翊充满了敌意。她很想再求他回去救赵翊,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一去吉凶难料,说不好连他自己都要搭进去。   赵花颜猛然坐起身,不管不顾地连摸带爬冲到宋郁面前,紧紧拽住他的衣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含着泪花断断续续地祈求道:“我……五哥……怎么办?你……帮帮……五哥……好不好?”   宋郁的目光从唐素染脸上转向赵花颜,默了一下,霍然站起身,抱臂斜斜地倚在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淡淡道:“他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是负责将你带出来,这还是看在染染的面子上。别的人我可不想管。”   唐素染看着赵花颜泣不成声的样子,又实在是担心赵翊担心的厉害,想最后再赌一次。   她想赌的是,自己在宋郁心里是否真的有一定的分量?还是那只是宋郁嘴上随便说说的玩笑话。   她右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深深地朝宋郁行了一礼。她抬起头看着宋郁,眼中有盈盈的泪光闪烁,缓缓道:“那么,如果我再次请求你出手相助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劲儿来,还是在害怕宋郁会拒绝她。她继续道:“我知道,我不该再让你为难,更不该让你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但若是你不出手帮他们,我怕王爷真的会出什么事。你就当是还了上次王爷帮你的情份,好不好?”   宋郁偏过头紧紧地看着唐素染的眼睛,月色轻柔地打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丝毫也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良久,他轻叹了一声,道:“好!今天我便好人做到底。染染,我只是不忍心看你伤心的样子。你为他,不值得。”说罢,深深看了一眼唐素染,回身朝弄云寨的方向走去。   赵翊三人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对方虽然都是一帮乌合之众,奈何人家在人数上远远取胜与他们。即使他们有再大的能耐,也经受不住对方的车轮战术。   漠南北和任远此时已是伤的不轻,赵翊左臂肩膀上也被划了一刀。三人背靠背站着,为彼此的背后做好防御。   “王爷,属下怕是以后再也不能陪您征战沙场了。我老莫做梦也想不到,我这一生没能死在战马上,而是要死在这一帮土匪手里!真他妈的窝囊!”漠南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颇有番懊恼和遗憾地说道。   “闭嘴!现在还不是说这丧气话的时候。”赵翊低声斥道:“你跟随我多年,什么难打的仗没经历过,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本王今天一定会将你们俩带出去!”   任远将手中的剑支在地上,支撑着他受伤的右腿,颤抖着声音道:“王爷,属下能有机会和王爷并肩而战,即使是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属下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护好王爷。”   赵翊怒目瞪着面前的敌人,黑色的瞳孔里映射出灼灼的火光。他坚定道:“你们俩谁都不会死!有本王在,就绝不会让你们死!”   陆孟塬悠闲的躺在太师椅上,玩弄着手中的一根玉笛,偶尔凑到嘴边吹出一声长音来。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将目光从通透的玉笛上挪到台阶下的人群中,玩味的看着垂死挣扎的三人,像是一只猫在捉弄到手的老鼠一般。   他听到赵翊的话,轻笑一声道:“宁王殿下还真是不自量力,都已经是自身难保,还在说什么大话。”   “是不是说大话,较量过才知道。”赵翊冷声道。   陆孟塬不屑地笑了笑,向身边的仆人慢慢伸开手。仆人领会其意,转身去接过早已备好的一把弓箭,毕恭毕敬的交到陆孟塬手上,又将陆孟塬手中的玉笛接了过去。   陆孟塬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长长的弓臂,突然目光一凛,霍然站起了身,随手从身边的箭筒里抽出一把羽箭搭在弓弦上,箭尖直指赵翊。陆孟塬斜了斜嘴角,道:“那就看看是我的箭快,还是宁王殿下的身手快。”说完将箭尖朝赵翊的左边挪了挪,迅速拉满弓,长箭呼啸而出,带着凛冽的杀气朝漠南北射了过去。   漠南北此时正吃力的用双手橫握剑身架住迎面砍来的大刀,已没有机会躲过陆孟塬突然射来的箭。   说时迟那时快,赵翊飞脚踢开扑向他的敌人,一个回转身,伸手将那只飞来的箭抓在了手里。   还没等他有喘息的机会,另一支箭已再次带着腾腾的杀意朝右侧的任远飞去。赵翊迅速做出反应,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拦下了飞来的箭。   第三支箭紧跟着再次出发,直直地朝着赵翊的胸口呼啸而来。   漠南北和任远皆惊出一身冷汗,奈何他们都已身受重伤,又要分心对付敌人,根本来不及去救赵翊。   眼看箭尖即将抵达赵翊的胸口处,突然,“咣当”一声,从远处飞来一物将箭打偏过去。“翁”的一声,箭斜斜的插/入廊檐下的圆木柱上,没入了整个箭头。   陆孟塬面色一沉,看向落在地上的不明物体,那竟是一把折扇。   正是刚才宋郁手中的那把扇子。   他缓缓将目光投向来人,只见宋郁轻巧的落地,挡在了赵翊面前。宋郁斜眼看着他勾了勾唇角道:“陆兄,怎么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玩儿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你看,连我的一把破纸扇都穿不破,下次得空,我再送陆兄一件好的兵器。”   陆孟塬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宋郁,道:“宋兄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你要带走的人陆某已经给你了,陆某自认已经是给足了你们潜龙堂面子。宋兄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陆兄果然最了解我。我呢,就喜欢喝罚酒,别人敬的酒啊,我还真不爱喝!”宋郁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欠揍模样。   他歪头看着陆孟塬,往后退了几步,靠近赵翊身边,语速极快地问道:“你怎么样,还能打吗?”   赵翊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闷哼了一声,继而一笑道:“还死不了!”   陆孟塬将手中的弓丢在地上,看着宋郁道:“既然宋兄执意要与赵家的人牵扯在一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吧,再次示意手下的人集体上。   宋郁迅速的弯腰捡起地上的折扇,替赵翊挡开扑上来的人,低声道:“我来抵挡他们,你们寻找机会冲出去!”   “多谢宋兄帮忙。但本王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会丢下你只顾自己逃生。”赵翊道。   宋郁揪住一个壮汉的衣领,将他当做人肉盾牌挡在自己面前,别过脸朝赵翊不耐烦地吼道:“你傻呀!没看见他不敢真的动我吗?我让你走你就快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为了染染,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再拖下去,你的那两个手下可就真的没命了!”   赵翊回头看了看越来越无力的漠南北和任远,犹豫了一下,道:“好!这次就算是本王欠你的,以后定当加倍偿还!”   宋郁也懒得再跟他计较还不还的事,摆了摆手道:“随你随你。”   几人一边拼尽最后的力气与敌人抵抗,一边在宋郁的帮助下往寨门处退。不消一会儿,大门被漠南北踢脚破开,他惊喜的朝赵翊喊道:“王爷,门开了,快走!”   赵翊搀扶伤的较重的任远,跌跌撞撞地闯出了弄云寨的寨门。   宋郁见他们平安出去,迅速回身将寨门关闭,伸开手臂将出口挡住,笑看着一帮土匪道:“要想追啊?先将我打倒再说。不过,我看你们还是先请示一下你们寨主,看看他同不同意。”   众土匪听他说的如此笃定,一时不敢再继续进攻,只能面面相觑地踟蹰在原地。   “都让开!”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嗓子,众人自觉退步让出一条路来。陆孟塬从中央急速走过,靠近宋郁,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和愤怒。   他面如寒霜,身子微微前倾,将脸靠近宋郁,咬牙道:“宋兄难道不清楚赵翊有多难对付吗?我们筹划了这么久,就为了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你却为了一点儿女情长,将这一切毁于一旦!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34章 脱险 宋郁身子往后撤了撤,用扇子将陆孟塬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挡开,一脸嫌弃的样子道:“哎,陆兄陆兄,你别靠的这么近嘛!你虽然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这样,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陆孟塬狠声道。   宋郁则是一脸的嬉皮样子:“宋兄哪是不敢啊?分明是不舍嘛!对不对?”说完挑高了眉毛,给陆孟塬送了个极其暧昧的眼神过去。   陆孟塬也是从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却又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至少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又不得不压制住怒火,最终化作一声冷哼,站直了身子,命令身后的人道:“收拾一下,将遇难的兄弟记录造册,好好安葬,每人家里送去一百两银子。”说完不再理会宋郁,转身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宋郁也是有些疲累了,他看陆孟塬要回房,连忙追上去拦在陆孟塬面前,笑道:“陆兄,别急着走啊!你看这夜也这么深了,外面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走下山还挺害怕的。不如我今晚就留在你这儿睡一觉如何?”   “哼!宋兄最拿手的不就是夜晚行动吗?怎么还会怕黑?”陆孟塬懒得理他,错身闪开宋郁,继续往自己的卧室走。   “陆兄别这么小气嘛!要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也没关系,我不介意跟陆兄挤一张床。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正好也方便陆兄跟我谈心不是?”宋郁继续纠缠道。   陆孟塬突然止住脚步,直直的看着宋郁,忽而淡淡一笑道:“宋兄倒是真不讲究!可惜,陆某讨厌睡觉的时候身边有旁人。宋兄若想留下,陆某欢迎之至,正好明日好找乔老头要个说法。我这寨子里空房没有,马厩倒是有几个空着的,宋兄机既然不嫌弃,那就请自便吧。”说完甩了甩袖子,脚下步子加快了些,生怕宋郁再继续纠缠,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反手将房门锁了个紧实。   宋郁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忽然弯腰大笑起来,朝门内喊道:“陆兄啊,你又不是大姑娘,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二当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请吧!我亲自送你去马厩!”      唐素染和赵花颜一直躲在岩石后面观察着弄云寨的动静,突见寨门开出一条缝来,有几个人影闯了出来。唐素染身子往外探了探,依稀弄辨别出出来的是三个人,三个人影走走停停,似乎是想走起来不太便利。   好没等唐素染确定出来的人是不是赵翊他们,赵花颜已经急不可耐的朝三人奔了过去,一面跑一面哽声喊道:“五哥!五哥!”   唐素染伸手拦了拦终究是没来的及,只能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跑出来。   赵翊听到赵花颜的声音,将漠南北和任远扶坐在草地上,朝那个奔向自己的身影看去。   赵花颜一下子扑进赵翊的怀抱,嘤嘤哭泣起来。赵翊被她猛地一撞,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向后踉跄着退了一步。赵花颜赶紧松开紧抱着赵翊的手,满脸泪花地查看着赵翊的身上,忙问道:“五哥可是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偷偷跑出来,更不该不听五哥的话。”   赵翊看着哭着泪人的妹妹,一时有些无措,忙安慰道:“五哥不要紧。只是一些小伤而已。别哭了,你看你的脸都哭成花猫了。”哄女孩子从来都不是他所擅长的。   赵花颜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已是泣不成声。   唐素染远远地看着赵翊和赵花颜,一直不敢靠近过去。这一次还好没酿成大祸,要不然自己真的要成为千古罪人了。赵花颜单纯不懂事,自己可是心理年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啊!怎么会就那样不考虑后果的跟着赵花颜胡闹呢?难道穿越了过来,连智商都给穿丢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胡思乱想,始终不敢抬头去看赵翊。   他现在肯定很生她的气,造成现在这个局面,赔掉了那么多条人命,连她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更何况是赵翊。   “你没事吧?”赵翊的声音传过来,没有责备亦听不出多少关心。   唐素染木然的点了点头。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赵翊,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开口问道:“你呢?伤口疼吗?”   赵翊只是一直看着她,良久,淡淡道:“没什么事,只是些皮外伤。你过来。”   唐素染迟疑了一下,猜不透赵翊让她过去做什么。是兴师问罪?还是要踹她两脚解解气?总之,她感觉赵翊现在的样子肯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她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赵翊。   还没等她走到赵翊跟前,突然赵翊突然脱下身上的外衣朝她扔了过来。唐素染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借着月光才看清那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可想而知他身上现在有多少条伤口。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冷特意脱下来让我穿上?他没有生我的气?怎么倒还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唐素染抱着赵翊的衣服,刚想感动的流出泪来,却听见赵翊冷声道:“你在发什么愣?漠南北和任远伤的很重,必须要尽快带回去医治。本王胳膊用不上劲,花颜又没轻没重的。本王看你上次给宋郁包扎的不是挺熟练的吗?你先用这衣服将他们的伤口包扎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五哥,我也可以帮忙的。”赵花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急忙道。   “你还是算了吧。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添乱了。”赵翊柔声道。   赵花颜撅了噘嘴,低声道:“我可以给染姐姐帮些忙的。撕衣服我还是会的。”   赵翊不置可否,点头道:“随你吧。”   唐素染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一句“傻瓜”,暗自嘀咕:“自己怎么会认为冷血的人会突然转性呢?自己怎么就自作多情了呢?真是白痴!”   她蹲下身去查看漠南北身上的伤处,漠南北则往后面缩了缩,急忙道:“王妃,这可使不得。属下怎么当得起让王妃亲自照顾?”   任远也赶紧往一边挪了挪,附和道:“是啊,属下身份卑微,怎敢玷污了王妃的玉手。”   唐素染看着他们俩,心里充满了愧疚。要不是她带赵花颜出来,他们也不会身陷险境,更不会伤成这个样子。现在连包扎都不愿让她做,岂不是让自己更加过意不去?   她不由分说的抓住漠南北的胳膊,佯装生气道:“别再乱动,看你们俩都伤成什么样子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身份高低,先保住命才最要紧。”   漠南北和任远互相看了多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赵翊,面上皆是为难的样子。   赵翊看着他们,命令道:“治伤要紧,现在不必再意那些礼节的东西。”   唐素染也不再等他们反应,直接从赵翊的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条来,小心翼翼拿过漠南北的胳膊,给他的伤口处包扎起来。   月光温柔的洒在唐素染的脸上,衬得她那张精致的脸更加迷人。她跪坐在地上,仔细地给漠南北的胳膊做简单地处理。赵翊低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竟有些挪不开眼,直到入了迷也不自知。唐素染偶尔抬起头,正好看见他在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傻愣愣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禁朝他莞尔一笑。   赵翊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将目光挪开,轻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心却被刚才唐素染的那一笑搅得怦怦乱跳起来。   毕竟唐素染不是专业的,处理起来还是有些生疏。但至少有过一次经验,自己来到这里后私下闲着无聊的时候也翻过一些医术,不会再像上次给宋郁包扎时那样的手足无措了。   经过一番处理,漠南北和任远身上的伤总算是包扎完成。唐素染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自己的成果暗自感慨:没想到自己还有当医生的潜质!说起来,要不是自己走了演员这条路,说不定真的会去做一名医生呢。   她抬头看向赵翊,朝他摇了摇手中的布条道:“该你了。”   赵翊神色闪过一丝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本王的伤不要紧,不必费事了。还是抓紧时间送他们俩回去医治吧。”   “那怎么行!刚才王爷你还劝他们俩呢,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倒扭捏起来了。”唐素染激他道。   “是啊五哥。你就让染姐姐给你包扎一下吧。你看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赵花颜也着急道。   “王爷,您还是让王妃也给您包扎一下吧,不然属下即使是死在这儿,也不会去医治。”漠南北和任远也跟着劝。   赵翊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盘腿坐在了草地上,将胳膊伸给唐素染,硬声道:“动作快点,他们俩的伤耽误不得。”   唐素染暗自撇了撇嘴,挪动着身子往赵翊身边靠了靠。赵翊似乎是不太习惯般又往外撤了撤,与她刻意拉出距离来。唐素染又近了近,小心翼翼的揭开他肩膀上被血水浸湿的衣服扣子,一道又长又深的扣子便嘶哑咧嘴的暴露出来。   唐素染看着那道伤口不禁一惊,这么深的口子还说是小事,真不知道他到底是铁做的还是习惯了嘴硬。 第35章 安全 她抬眼去看赵翊,只见他脸上确是一派平静。   仿佛在他眼里,这种伤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般稀松平常。唐素染心里隐隐有些心疼,他本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却自小便尝尽人情冷暖。其他兄弟轻而易得的东西,他却要通过在刀枪箭阵争取过来,甚至连平常百姓的安稳生活都享受不了。   她小心的将布条缠在他的肩膀上,动作放的很轻很慢,生怕弄疼了他。   赵翊偏了偏头,看她那一副紧张又谨慎的样子,心里被触动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有多少年,没被一个女子这样的紧张过。身边的人要么怕他,要么忌惮他,更有的人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安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他早已懒得去辨别谁真谁假。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无论以前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现在,他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在意。   赵翊盯着唐素染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躺在一边的漠南北和任远,轻声安慰道:“不必紧张,这点伤没什么好在意的。倒是他们两个的伤已经耽误不得。你动作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这不是在尽快了嘛!”唐素染只顾专心处理他的伤口,一时没注意说话的分寸,脱口道。   赵花颜被她的语气惊到,瞪着一双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素染,又偷偷地瞟自己五哥的表情。   她还真没见过谁敢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自己的五哥说话。   赵翊也被她这突然地生气弄得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唐素染,没再继续说话。   “好了!”唐素染拍了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丝毫没注意到两兄妹的异样表情。   赵翊回过神来,也不去追究她刚才的唐突,倏的站起身走到漠南北身边将他拉扶起来,又转过身准备去扶任远。   唐素染眼疾手快地紧急拦住他:“你干嘛呢!我刚给你包扎好你又乱动!你的胳膊不想要了?”说完不管不顾地弯下腰费力将任远抗起来,冲赵翊道:“我来扶他。现在我们离慈恩寺最近,还是先去那里找方丈给他们医治,然后再做打算。”   赵翊又愣了一下,看着唐素染用纤瘦的身体吃力地扛着任远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出口。   赵花颜见状赶紧拉住任远的另一条胳膊道:“是啊五哥,你身上有伤,我和染姐姐也可以照顾一个的。”   任远怯生生的看着赵翊,额头的渗出豆大的汗来。被架在两个尊贵人的中间,想动又不敢轻易乱动。身上虽然疼痛难忍,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顾不得疼了,只想快些摆脱这种尴尬紧张的气氛。   哪怕是昏死过去,也比现在好啊!就算这次能捡回一条命,这又僭越了身份,弄不好王爷还要秋后算账!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赵翊却只是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      虽然已是半夜,慈恩寺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老方丈紧急将受伤的几个人安排在厢房,忙活了一个时辰才算是倒腾好伤药,给几个人重新包扎好。   慈恩寺上下因为几个王爷公主的接连出事,每个人的心都悬了一天,生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皇家怪罪下来不好交代。如今见几人也算是安全归来,折腾了一天的和尚们终于能回各自的屋里睡个安稳觉。   夜渐渐进入深睡,连虫鸟都寂了声音,山里的寂静显得越发清冷。   赵花颜受了惊吓,又奔波了一整天,早已沉沉睡下。   唐素染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披了外衣起身,摸索着出了房门。月亮已经东斜,天边渐渐露出白光来。她心事重重地站在廊檐下,眼睛远远地望着弄云寨的方向,脸上尽是忧色。   “你在担心他?”不知何时,赵翊踱步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开口问道   唐素染一惊,回过头看他:“王爷身上有伤,怎么不休息一下?”   “睡不着。”他简短回到。他顺着唐素染刚才眺望的方向看了看,道:“本王已经差人拿着令牌去军营调兵过来,相信很快就会到,你不用太担心。”   唐素染又回过头继续看那个方向:“怎么能不担心。他是为了我才去冒险的。我明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可是我还是开口去求他。无论他是什么人,是你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大盗也好,是土匪口中的反贼同伙也好,但他对我,从来都没有任何恶意。他把我当朋友,可我却利用了他对我的这份真心。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赵翊脸上有些失落划过,却只是淡然开口:“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本王可以先折回去打探清楚情况。”   唐素染回过头看他,眼里闪出希望的光。可是这个光落在赵翊眼里,却让他感觉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扎了一下心脏,隐隐的不舒服。但他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毕竟他是为了救本王才身陷险境,本王不会坐视不管。你放心,无论他是什么人,本王一定会还他今日的相助之恩。”   唐素染哑然失笑:“那也要他能等到那个时候才是。”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着赵翊道:“王爷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赵翊淡淡道。   “若是有一天宋郁被抓,王爷能否救他一命?”虽然还不清楚宋郁的真实身份,但从他和陆孟塬的谈话中,唐素染隐隐觉得,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早晚有一天,他要公开与大燕朝廷对立。   赵翊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神色复杂。良久,他才缓缓道:“本王答应你。”   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橘红的太阳慢慢探出头顶来,清晨的凉风裹挟着山里的寒意吹的人异常清醒。   赵翊带人再次赶到弄云寨的时候,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空荡荡的寨子里没留下任何可以追寻的线索。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几摊没处理干净的血迹,唐素染都觉得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在整个寨子里奔跑着搜寻每个房间和角落,甚至连火灶下面都翻了个干净,只盼能够发现些线索证明宋郁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那自己心里的愧疚就会少一点。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失望的。   赵翊将快要奔溃的她拦下来,低吼道:“本王的人已经仔细搜查过几遍了,什么也没发现。你就是将整个山寨翻过了,也无济于事。”   唐素染眼里尽是泪,抬眼看着赵翊,哽咽道:“他一定还活着!对不对?”她多希望赵翊能够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赵翊定定地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心像是被扎一样。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他不会说哄骗的话,更不会撒谎,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的事,又怎么去给她肯定的回答。   “他说他会没事。”赵翊抓着唐素染颤抖的双肩,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一点。   “真的吗?他说他不会有事,那就一定会没事的。他答应过的话从来就没有食言过。”唐素染像是得到了最后的一点希望,连连肯定道。   “你现在需要休息,整晚都没睡,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本王保证,等你睡醒了,本王就会找到他。”赵翊看着唐素染憔悴内疚的样子,柔声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她讲话。   唐素染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肯定糟糕透了,要不然一向冷血的赵翊又怎么会对自己如此柔声细语?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擦掉脸上的眼泪,婆娑着泪眼看着赵翊道:“王爷讲的话一定会兑现,这点素染从来都不会怀疑。我答应你,现在回去睡觉就是了。”   唐素染这一睡就是一整天,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再次黑了下来。她看着熟悉的房间,头有些晕,以至于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记忆停留在赵翊那张渐渐模糊却带着紧张的脸上,然后便是一片空白。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又乏又重。她努力想要坐直身子,一起身却正看见赵翊站在床边上的背影。   他穿着一袭暗红玄纹的长袍,身板挺拔而颀长,背对着唐素染负手站着。   这画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唐素染看着那个背影,觉得仿佛是在前生见过,又或者那是曾经的唐素染的记忆,可是这记忆怎么会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嗓子又干又涩,哑着嗓子轻声唤了一声:“王爷。”   赵翊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她,眼里有一丝欣喜划过,但很快又被平淡代替。   他弯腰端起放在桌上的白瓷杯,慢慢走到床沿边坐下,将杯子送到唐素染面前柔声道:“喝点水吧。太医说你被山风所侵,又受了惊吓,所以有些高热不退。需要好好养几天。”   唐素染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只觉得浑身无力。这应该是发烧的症状吧。   她抬了抬手去接赵翊手中的杯子,可以手上却使不出力来,试了几次也无法握紧杯子。   赵翊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算了,本王来喂你吧。”   唐素染抬眼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赵翊将水杯送到唐素染的嘴边,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生疏又小心的喂她喝水。   温热的水进入身体,唐素染感觉舒服了些。她看着赵翊转身放水杯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他……有消息了吗?” 第36章 安心 赵翊放杯子的手在桌沿上方停顿了一下,复又慢慢将杯子安稳放在桌上,轻甩了甩手上沾着的水珠,面色平静道:“人没找到。但本王可以肯定他没事。”   “王爷可是有什么线索?”唐素染突然挣扎起身,一把扯住赵翊的胳膊,激动问道。   赵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动作轻柔地扶她靠在枕头上,淡淡道:“本王的人搜寻了几遍,最后在马厩里寻到了他留在墙壁上的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唐素染继续追问道。   赵翊只是看着她不回答,面上显现出一些尴尬,似乎是这个问题让他很是不舒服。他站起身踱步到房门口,背对着唐素染:“既然你那么在乎他,那就好好养病。等你好一点,本王带你去看。”说完便准备要走。   “王爷。”唐素染坐起身喊住他:“你胳膊上的伤可好些了?”到这时她才想起,赵翊带伤连续奔波了两日,若是常人,怕早已支撑不住。   赵翊回过头,微微扯动唇角,语气淡然道:“难得王妃还惦记本王的伤势。已经好多了,王妃不必劳心挂怀。”   他这句话中明显带了些自嘲的意思。   唐素染知道,自己对宋郁的过于关心,肯定让赵翊心里不舒服。但如果不能确认宋郁的安全,她又怎么能安心?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生活?她看着赵翊的背影,想要再多问几句,比如问一下赵花颜的情况,或者是问一下皇帝有没有因为昨日的事而降下罪来。   但一大堆的话涌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有什么资格问呢?这一切还不是自己惹的祸。若不是她帮着赵花颜胡闹,也不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变故。   “你好好休息,本王待会让人送些吃的过来,你多少吃点儿。”赵翊回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道。   “我……”唐素染想要回绝,现在的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不许不吃!”赵翊用几乎命令的口气打断了她的话:“不吃东西,你哪来的力气去看宋郁留下的线索?难道还要让本王抱你去不成?”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是被赵翊抱回来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唐素染有些发愣,她努力想了想。梦里迷迷糊糊中似乎是感觉被别人横抱着来着,可是梦里那人的面目是模糊的,任她怎样想睁大眼去看,也始终看不清。难道那不是梦?   待她再想要问清楚的时候,抬头却发现赵翊已不见了身影。   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他那个人,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唐素染这两天身上只觉得乏力的很,眼皮又重又沉,醒不了多大时候便又不知不觉睡着。   锦翠和香凝进来的时候唐素染已经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两人轻手轻脚的将手中盛着饭菜的托盘放在桌子上。香凝向床上探头看了看,只见唐素染的脸上已是苍白的不见血色,她鼻头一下子酸了起来,哽着声音轻声道:“小姐最近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事。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没开眼,怎么就偏偏要针对小姐呢?”   “嘘……”锦翠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压着声音道:“小姐还在睡呢,我们先出去。”   “可是……”香凝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心疼道:“小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锦翠给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出去再说。   香凝不情不愿地跟着锦翠往屋外走,边走边不放心的回头看。   院里的芍药开的温婉,白□□粉的颜色展现着无限的温柔。芍药丛边是被一处用篱笆围成的一片空土地,这是锦翠和香凝费了半天的功夫为那两只兔子搭建的小窝。此时两只兔子正就着月光吃的起劲儿。   锦翠领着香凝来到篱笆外,随手抓了一把地上堆放的草叶子丢给兔子,慢慢道:“小姐现在这个样子虽说让咱们心疼,但却也不是半点益处没有。”她扭头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香凝道:“你没发现最近王爷来咱们芳林苑的次数多了吗?”   香凝眼角挂着泪水,听锦翠这样一说,像是也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抬袖擦了擦眼角道:“是啊!以前王爷几个月也来不了几次。自从上次小姐起死回生后,王爷隔三差五的便要过来一次,虽说每次也说不了几句话,但确实是比以前要关心咱们家小姐了。”   “所以啊,你就不要动不动哭哭啼啼的了。”锦翠走到香凝身边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道:“虽说小姐最近受了些苦,但至少王爷已经开始心疼咱家小姐了,咱们应该高兴不是吗?”   “嗯!”香凝重重地点头道:“只要小姐能和王爷好好的,咱们也跟着开心。”   锦翠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了,咱们就在外面守着,等小姐醒了再进去。”   唐素染撑着身子坐起身,听着外面的对话,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笑来:他真的关心我吗?      第二天天刚亮,门外便响起锦翠轻轻地敲门声:“小姐,您醒了吗?”   唐素染动了动身子,睁开惺忪的睡眼,应声道:“醒了。进来吧。”   锦翠推门进来,将打好的清水放在洗脸架上,回身看着面色好转了的唐素染关切问道:“小姐可感觉好些了?”   “嗯。昨夜发了一身的汗,现在感觉浑身轻松多了。”唐素染伸了伸腰,挪动着身子下了床,扭动了几下腰:“躺了这么久,骨头都有些不灵活了。不过现在感觉没那么乏了,待会儿陪我出去走走。”   “好。小姐病了这两日,奴婢看王爷可着急坏了。小姐现在好起来了,王爷要是知道,想必也会很高兴的。”锦翠拿了外衣给唐素染披上,笑道:“这两日夜里王爷都在这儿守着您。要不是张叔来催,王爷说不定还要守到天亮呢。”   “他夜里都在这儿守着我吗?”唐素染突然回头看着锦翠,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锦翠笑了笑,道:“小姐病着,意识一直不太清醒。可奴婢们可看的清楚,王爷是真的紧张小姐的。前天抱小姐回来的时候,那着急的样子我们这些下人还从来没见到过。王爷前晚在这儿守了一夜,奴婢怎么劝都不肯回去。昨夜也是看您烧差不多也退了,才跟张叔回去休息。”   “是吗?”唐素染表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心里却已是乐开了花。她扣好衣领口子,舀了一捧水在手心,嘴上强硬道:“还真看不出来,他也会关心人啊。”   “你没看出来的事多了。”冷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唐素染手上一抖将水洒在了身上。一转身,正看见阴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的赵翊,他的眼下还带着青色,显然是这两日没睡好的缘故。   赵翊看了看唐素染身上的水渍,道:“看来王妃是病好了。去换身衣服,吃过早饭,跟本王走。”   “去哪儿?”唐素染问道。   “去你想去的地方。”赵翊转身往外走。   唐素染摸了摸鼻尖,不明所以地小声嘟囔:“我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赵翊一回头:“还不快点儿。”   刚想夸你两句,这么快又恢复本色。没救了!唐素染偷偷撇了撇嘴。   赵翊嘴里说的唐素染想去的地方原来便是弄云寨。   下了马车,唐素染跟在赵翊身后,小心的踏入空荡荡的寨子里。赵翊沉默地走在前面,一路无话。唐素染只管跟着他往里走。直到到了一处马厩旁,赵翊突然停了下来。唐素染一时没来得及刹住脚,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赵翊回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唐素染,伸手朝马厩里指了指,道:“你想看的,就在里面。你自己去看吧。”   唐素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绕开他的遮挡往马厩里瞅了瞅,那里除了地上的一堆乱糟糟的干草料,再无其他。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赵翊,不知道他让自己看什么。赵翊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地又指了指:“看墙上。”   唐素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里面的一堵墙上似乎是画着什么东西。她有些看不清楚,只得往里走了走。直到走近,她才总算是明白了赵翊为什么那么肯定宋郁没事了。   墙上画的是四个小人,一个女子三个男子。其中一个男子春风得意地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另一个男子踩在脚下。那女子则是一脸痴迷样子崇拜地抬头望着把自己揽在怀里的人。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第三个男子则是一脸气急败坏的跳脚模样。   这幅画既抽象又简单明了。   怎么说呢?因为宋郁还不忘细心的在每个人物头上写上名字。   怪不得赵翊不想明说。宋郁把他化成那个鬼样子,还顺带嘲笑了他一番,换做谁也不想提。   唐素染也是彻底服了宋郁,无论怎么样紧急的情况,在他眼里似乎都只是一场可以随心所欲玩乐的游戏而已。   赵翊黑着一张脸,冷声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第37章 姐妹情断 唐素染回过头看他,有些尴尬地揉搓着衣角,低低道:“我只是觉得对他有愧,所以才那样担心他。王爷千万不要多心。”   “你不必解释。本王也没兴趣听。”赵翊转过身不去看她:“王妃想要和谁交朋友本王不想管,只是希望王妃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他毕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王妃以后还是少与他接触的好。”   “可是他……”唐素染话说道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她知道,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朝代,她无论怎么样跟赵翊解释,都是徒劳的。   赵翊迈开步子朝外面走,不带温度的声音传到唐素染耳朵里:“别愣着了。既然已经知道他没事,就早些回去。要是再病倒了,还要让本王抱你回去?”   唐素染朝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心里嘀咕:不就是劳累抱了我一趟嘛,至于一直这样念叨?再说,我这小身板又不重,也费不了你多少劲儿吧。真小气!   “你说什么?”赵翊像是长了顺风耳般,突然回过头沉声道。   “没……没什么啊!我什么都没说啊!”唐素染讪讪地笑了笑,心虚道:“王爷怕是幻听了吧?”   赵翊深深看了她一眼,回过身继续往前走,不再深究。唐素染嘘了一口气,紧忙跟了上去 。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赵翊继续保持着他那万年不变的高冷模样。唐素染偶尔打了车帘往外瞧瞧热闹,再去偷偷观察赵翊的动静。奈何那尊大佛丝毫也不受外界的影响,着实无趣的很。   到了宁王府外,赵翊也不等仆人来接,自个儿便打了车帘出去。唐素染跟着出了马车,脚还没落地便听见香凝的声音由门内传了出来:“小姐,小姐,唐管家可在这儿等了您好一会了。”   唐素染站稳身子,向院里瞅了瞅。   赵翊早已不见了身影,丝毫没有要等她一起回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赶着去干嘛。   唐素染看着香凝一脸着急的样子,奇怪道:“唐管家?他来有什么事吗?”   香凝上前搀扶住唐素染的胳膊,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今早小姐和王爷刚离开一会儿,唐管家紧跟着便过来了。奴婢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只是一直在前厅等着您回来。现在锦翠姐姐正陪着呢,奴婢也是听见王爷回来了,所以跑出来先跟您通报一声。”   她的话音刚落,唐顺便也出了府门来,远远地便开始行礼,直到走到唐素染身边才恭声道:“大小姐。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着急?”唐素染问道。   “是有一些事,只是小的不方便在这儿说。大小姐还是回去让老爷告诉您的好。”唐顺垂首道。   “好,我知道了。不过我要先去跟王爷说一声,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唐素染见他似乎很是着急的样子,快速说道。   “刚才小的在出来的路上遇见王爷,已跟王爷禀报过情况。王爷吩咐,大小姐可以直接跟小的回去,不必去征询他的同意。”唐顺道。   唐素染朝院内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这就跟你回去。”说完再次转身上了马车。   唐素染觉得自己一定是哪辈子造了大孽了,要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还苦逼的接连有事找上门。   自己难道是被派来拯救银河系的?   心里虽然连连叫苦,但唐素染还是跟着唐顺马不停蹄的往长公主府赶。   一下马车,唐素染便看到唐知墨在门口来回踱着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父亲。”唐素染唤道。   唐知墨抬头看过去,脸上现出欢喜的模样,连连道:“哎呦,我的闺女啊!可把你等回来了。”   “父亲这么着急让女儿回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唐素染怕他再来一场哭天喊地,直奔主题地问道。   唐知墨撒开拉着女儿的手,重重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你妹妹的事。爹也是拿她没办法了,所以才让唐顺去把你叫回来,看你能不能去劝劝你妹妹。”他朝府里伸了伸手道:“走,回去再说。”   “小妹的事?”唐素染跟着他往府里进,又想起上次进宫的时候唐倾菡跟自己提起的婚事,急忙跟上父亲问道:“难道是小妹和韩牧春的婚事?皇上的明旨下了?”   前一阵儿一直忙着赵花颜的事,唐素染几乎将唐倾菡的婚事给忘了。只想着也不差那几天的功夫,晚几天再找父亲说便是。没想到皇帝的旨意竟下的如此着急,还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   “是啊。可不就是这件事。昨天旨意便下来了,本来想让人去通知你一声的,又听说你病着,就想着缓缓再说。”唐知墨边走边道:“自打昨天接了旨意,涵儿既没哭也没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饭也不吃茶也不喝,任谁去劝都没用。爹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倔。”   唐素染看着一脸愁苦模样的父亲,安慰道:“父亲先不要太担心。小妹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主意正的很,我想她也许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庄婚事吧。”   “哎!希望如此。”唐知墨颓然道。   唐素染陪着父亲来到唐倾菡的房门外,见唐书文和唐书礼两兄弟都已在门前等着。唐书文一脸忧虑的站在廊下低头沉思,唐书礼则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斜坐在栏杆上,背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徐氏领着安儿在院里的空地上站着。小孩子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顾自地扯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的玩儿,见到唐素染过来,立马撒开母亲的手奔了过去,边跑边喊:“长姑姑,长姑姑好久都没回来了,长姑姑不想安儿吗?”   唐素手张开怀抱将她抱进怀里,笑道:“长姑姑当然想我们安儿了。安儿这么讨人喜欢,长姑姑巴不得天天见到安儿呢。”   唐书文抬头看着唐素染,皱了皱眉,喊道:“安儿,快下来。跟你娘去别处玩儿去。”说完看了一眼徐氏。   徐氏慌忙跑去丛唐素染的怀里接过安儿,哄道:“安儿乖,娘带去看小鸭子好不好?你长姑姑有事要忙,咱待会儿在来跟姑姑玩儿。”又向唐素染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抱着在怀里乱扭的安儿离开了。   唐书文向父亲行了礼,又看向唐素染道:“大妹,你进去劝劝小妹,让她想开一点儿。”   “是啊。全家都在等你回来呢。反正连我和大哥都去劝过了,显然一点用都没有。现在就指望你了。”唐书礼站起身,伸了伸腰,懒洋洋道。   唐知墨看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滚滚滚滚滚……看你那是什么样子!那是你妹妹,你就一点都不着急?赶紧滚出去!”   唐书礼不服气道:“父亲,不是我不着急,是我们这些人着急也没有用啊!小妹她自己要是想不通,谁劝也没有用!”   “你!”唐知墨抬了抬老腿,一副想要踢人的架势。唐素染赶忙拦住,劝道:“父亲先消消气,现在最要紧的是小妹的事。”   唐书文也将唐书礼拉到一旁,低声斥道:“二弟,你先回你的院子去,别再这儿惹父亲生气了。”   唐书礼撩了撩头发,愤愤道:“走就走,我也懒得在这受气。”说完甩甩袖子也走了。   唐知墨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听见“吱呀”一声,唐倾菡打开房门,面色憔悴地站在了门口。   几人同时愣了一下。唐知墨再也顾不得生气,慌忙走过去含泪道:“女儿啊,你可算出来了。”   唐倾菡目光丝毫没留给父亲,而是直直地看着唐素染,淡淡道:“姐姐,你进来一下。小妹有话要对你说。”   唐素染点了点头,随她进了房间。唐知墨也想跟进去,却被“咣当”一声挡在了门外。   唐倾菡走到椅子边坐下,面上平静如常,声音淡然道:“姐姐说过要帮我,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只是前几天……”唐素染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心如死灰,想要跟她解释清楚。   “只是?只是没来得及说是吗?”唐倾菡冷笑一声:“姐姐可真是大忙人。是小妹的错,不该拿这件小事来烦扰姐姐的。”   唐素染看唐倾菡那样子,是已经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她们之间的嫌隙只怕是越来越大了。   她看着唐倾菡,问道:“你之所以恨我,不单单是因为我没有帮你向爹爹求情这件事吧?而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王爷。所以你才会一直把我当做仇敌,是吗?”   “哼哼……”唐倾菡惨笑两声,道:“看来姐姐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以来装作不知而已。所以才着急着把我嫁出去,甚至不管那人是好是坏!”   唐素染见事情越描越黑,看来这个黑锅自己是甩不掉了。她索性也不再解释,稳声道:“不管你信不信,你嫁给韩牧春这事,与我无关。”   “那倒是我冤枉姐姐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请姐姐进来,只是想要告诉姐姐……”唐倾菡目光中带着狠厉,死死的盯着唐素染一字一顿道:“你我之间,从此之后,再无姐妹情谊可言。” 第38章 进宫 唐倾菡站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声音极尽冷漠道:“姐姐回去吧。小妹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小妹需要好好准备,就不送姐姐了。”   唐素染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那张无比熟悉又极尽陌生的脸,无奈道:“既然你已认定这件事是我在幕后捣鬼,想必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那便随你吧。”   出了房门,唐知墨和唐书文急忙围住唐素染,齐声问道:“涵儿怎么样了?”   唐素染看了看他俩,淡淡道:“她没事。父亲和大哥放心,小妹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强的多。这件事既然木已成舟,小妹自会有自己的打算。”   “那就好,那就好。还是染儿有办法,也只有你才能劝的了你妹妹。”唐知墨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道。   唐素染苦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现在支撑着她的,恐怕是对我的那一股浓烈的恨意吧。   哎!这平白无故背了这口大黑锅,喊冤都没地方喊去。   今后唐倾菡和韩牧春走到了一起,新仇旧恨,这俩还不知道会谋划出怎样的主意来对付自己和赵翊。   唐素染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宁王府,连午饭都没心情吃,只是简单扒拉了两口,便将筷子放下了。   锦翠过来收拾桌子,看着几乎未动的一桌饭菜,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自从回来便一直闷闷不乐,可是公主府出了什么事?”   唐素染木然地摇摇头:“没什么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问道:“王爷可在府上?”   “王爷早上回来换了衣服便进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锦翠摇头回道。   “进宫?”唐素染微微皱眉,担忧道:“难道是因为前几日赵花颜的事?”她猛然起身看着锦翠道:“这几日府上可有什么不对劲?”   锦翠被她突然地激动情绪弄得有些懵,愣愣地回道:“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又想了想道:“不过有一点奴婢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唐素染急问。   “王爷这两日似乎没以前那么忙了。而且出来进去的,身边的护卫也少了许多。”   “那王爷有没有说些什么?”   锦翠苦涩地笑笑道:“小姐说笑了。王爷怎么会跟奴婢多说什么呢?”她觉得自家小姐一定是烧糊涂了,要不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唐素染慢慢坐回椅子上,托腮思考了一会儿,又急忙起身出了房门。   她要立刻进宫去,去找赵花颜。   好在唐素染有母亲留给她的进宫令牌,出入皇宫也无需走过多的程序。   这令牌还是当年皇帝亲手送给唐素染的母亲的,母亲临终前又亲手传给了唐素染。以前唐素染觉得自己要这个令牌也没什么用处,甚至有一次差点就送给了唐倾菡。好在当时父亲给拦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倒真的能派上用场。   唐素染拿着令牌,一路上畅通无阻。宫人将她引到赵花颜住的玉华宫,退步离开。   玉华宫的宫娥出来相迎,行过礼后将唐素染引进宫内。   赵花颜听到宫女的禀报早已从殿内奔了出来,一见到唐素染便哽了声音道:“染姐姐,你的病可好些了?”   “嗯,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呢?还好吗?”唐素染拉着赵花颜的手柔声问道。   赵花颜眼里噙着泪,慢慢摇了摇头垂目道:“不好。”   “怎么了?”唐素染低声问道。   “五哥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我又怎么好的了呢?”   “牵连?父皇又降罪了吗?”唐素染继续问道。果然如她所想,赵翊又将事情隐瞒了下来。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如此。真那他没办法!   赵花颜抬起朦胧泪眼看她,疑惑道:“染姐姐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染姐姐是知道了五哥的事,所以才来找我问罪的。”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又怎么会怪你?你五哥那人你还不了解啊,从来都是有事自己扛着,怎会跟我透露半点?我来找你,也是想从你这儿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跟我说说,你五哥到底怎么了?”唐素染耐着性子安抚她道。   赵花颜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会儿道:“五哥既然不愿告诉染姐姐,一定是不想染姐姐担心的。”她拉着唐素染走进殿内,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赵花颜低着头懦声道:“上次五哥送我回来,父皇就冲他大发脾气。染姐姐你也知道的,父皇一向疼我,所以才会不问缘由的将所有过错都归咎与五哥。”赵花颜将头埋进臂弯里,肩膀随着低低的哭泣声颤抖起来。   唐素染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太自责了。这件事说起来也怪我,当初不该给你乱出主意。”   赵花颜抬起头,看着唐素染道:“是我没用。我劝不住父皇,才会让五哥受罚。我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出了事有我扛着,可是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说完又嘤嘤哭泣起来。   “好了,别哭了。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你先告诉我,父皇到底对你五哥做了什么?”唐素染见她哭个不停,无奈道。   “父皇他,父皇听了皇后娘娘的建议,撤了五哥的将军之职。”赵花颜越说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五哥自小从军,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得到那个大将军的位置,如今因为我,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了。染姐姐,你说,五哥会怨我吗?他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了?”   听到这里,唐素染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其实这样她倒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失去一个将军的位置,那就代表以后赵翊可以不用带兵打仗了,也就是说以后赵翊也不会随时有生命危险。   虽然在这个朝代,权利代表这一切,但也代表着要承担无数的风险。现在赵翊失去了大多数人想要的权利,也就对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再构成威胁,更不会再成为众矢之的。   安安稳稳地做个闲散王爷,这有什么不好的?以后逍遥快活,想想也挺美好的。   唐素染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赵翊人没事,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她摸了摸赵花颜的头,柔声道:“你五哥怎么会不理你呢?他那么疼你,怎么舍得不理你?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其实你五哥不当那个什么将军说不定还是好事呢。你看,以前他每次出征,你是不是都要担心他会受伤,或者遇到什么危险?现在他能够一直待在京城,说不定也是因祸得福呢!”   赵花颜猛地抬头看向唐素染,惊喜道:“对啊,以前五哥每次带兵出去,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染姐姐,这么说,这次我还算是误打误撞地帮了五哥吗?”   “是啊。”唐素染笑了笑道。   安抚好赵花颜,唐素染无比轻松的出了玉华宫。   原本她还当心赵翊会像上次一样被罚去做什么苦劳力,如今知道只不过是丢了一个将军位,她反倒觉得是件好事。   唐素染心里高兴,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雀跃了几分,一个不注意撞到了一堵墙上。   她“哎呦”了一声,抬头去看那道不长眼的“墙”,待看清那“墙”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地惊退了几步。   赵翊微微皱着眉,低着头看她,阳光在他的背后闪着耀眼的光。唐素染眯眼看着他,有些入迷。这颜值,自带光环啊!   他看着唐素染,见她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唐素染看着赵翊,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去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因为担心他才进宫探听情况的,那多没面子啊!   “我是来看花颜的。嗯!我来看看她有没有好一点。”唐素染迅速调整好状态,俩不红心不跳道。   “哦?你照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还有空去关心别人。”赵翊深深地看着唐素染道:“已经去看过了?”   “嗯,她挺好的,没什么事。”   “花颜没跟你说别的事吧?”赵翊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唐素染知道他是担心赵花颜会把他被撤职的事告诉自己,笑了笑道:“没有啊,我们只是聊了些闲话,别的什么的也没说。难道有什么事需要她来告诉我吗?”唐素染故意逗他道。   “没什么。”赵翊淡淡道,“既然没别的事,那边随本王一并回去吧。”   唐素染点头笑道:“好啊。正好我也要回去。”   马车行走在回府的路上,唐素染一路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因着心情大好,不由地哼着小曲儿。那些曲子是赵翊从来没听过的,但他却能感受到哼歌人的喜悦情绪。   他不禁奇怪道:“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王妃竟如此开心?”   “喜事?”唐素染歪头想了想,道:“我妹妹要成亲了,这算吗?”   “原来如此。那倒真的是喜事一桩,本王还以为你是因为知道宋郁没事,才会如此高兴。”赵翊淡淡道。   弄了半天,他还在为自己紧张宋郁的事耿耿与怀啊?这是吃醋了?还真是可爱啊!   唐素染不禁有些小得意,却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道:“王爷未免太过小气,我对宋郁不过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罢了,王爷难道竟如此介意?” 第39章 第 39 章 赵翊没想到唐素染会突然生起气来,一时竟语塞起来。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最近面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总是莫名地感觉有些紧张。以前无论她怎样地百般殷勤,万般讨好,他都不会为之所动。   如今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想着各种法子来靠近他,甚至有时竟会对他颇为不敬,他反倒有时会害怕自己哪句话说的重了,惹她不高兴。   她一生气,他便会莫名的慌张,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反而会更加严厉,这样她便更加不示弱的生气。这似乎成了个怎么也无法走出的死循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赵翊喉结动了动,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尴尬地将目光移向了窗外,刻意回避了唐素染审视的目光。   唐素染却不想就此放过调戏他的机会。   趁着马车颠了一下的功夫,唐素染惊呼了一声,装腔作势地将自己往赵翊的身上摔了过去。   赵翊下意识的伸开手将她接进了怀里。   幽幽的香气透过暧昧的空气参入他的鼻息里,低头间正瞧见怀里那人儿那白皙的脖颈,赵翊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有些懵,但又似乎很是留恋现在这种令人沉醉的感觉,竟忘了将怀里的人推出去,只是僵硬着动作任那人儿在他的手上占了一把便宜。   唐素染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作一副娇羞模样慌忙松开那双手,坐回原来的位置低头遮脸道:“抱歉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没什么,王妃无碍就好。”赵翊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里没能清醒过来。   他很快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马车门口,板起脸沉声道:“老杨,小心一点。”   外面的车夫听了训斥,浑身打了个寒颤。   刚才听见王妃的惊叫声他已经是吓得半死,半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王爷问罪。这下又听见这声训斥,更是吓得肝儿颤了颤。他勒了勒缰绳将车速减慢下来,小心请罪:“小的该死,惊到了王妃。”   唐素染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玩笑竟给车夫惹来了麻烦,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坐好,不怪你。老杨你放心赶车就是了。”说完回过头白了赵翊一眼道:“干嘛那样严肃?王爷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样子有多吓人吗?”   “是吗?本王倒不觉得!王妃不是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吗?”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大胆,竟敢指责起他来。   唐素染撇了撇嘴:“我才不怕王爷呢。因为我知道,王爷虽然表面上不苟言笑,但并不是不讲理的人,甚至王爷比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人要单纯善良的多。正因为我知道这些,所以我才敢在王爷面前讲这些冒犯的话。可是那些不了解王爷的人却不一定这样认为,他们对王爷是既敬又怕,就好像锦翠和香凝,她们俩一提到王爷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别人怎样看本王,本王不想去管,也懒的去管。”不出几句话的功夫,赵翊又恢复了那张冷漠脸。   唐素染也是无奈,看来想改变眼前这人的臭脾气,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回到府里,锦翠和香凝早已等在了芳林苑的门口,看唐素染回来赶忙迎上来。   锦翠一脸地担心模样,道:“小姐此次进宫可还顺利?”   “嗯!怎么这样问?”唐素染抬眼看她,诧异道。   锦翠谨慎回到:“没什么,奴婢只是见小姐慌慌张张的往宫里赶,想着是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是奴婢想多了。”   “小姐,今晚可要准备些什么?”香凝端了茶水递给唐素染,颇为神秘地笑道。   “准备什么?”唐素染接过茶杯,又是一脸茫然:“你们俩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话来神神秘秘的?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香凝看了一眼锦翠,有些奇怪地看着唐素染道:“一定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了事,小姐太累了,所以才会忘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说完不忘加了个用颇为心疼的表情。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你们能不能直说!一个个在这儿跟我打哑谜,是要急死我吗?”   香凝和锦翠听她这样一嚷嚷,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奴婢不敢!”   她俩这一跪把唐素染也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道:“你们这是干嘛?我又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怎么还跪上了?快起来。”好好的俩姑娘,被封建制度祸害成这样,真是罪过啊!   以后连句重话都不能讲,真是悲哀!唐素染突然有些理解赵翊的感受了。   身为上位者,如果要时时刻刻顾忌到这些人的感受,那真是要累死的。还不如任由他们去。   香凝被唐素染扶起,低着头不说话。唐素染只得将自己扮演成耐心的狼外婆:“乖,别害怕,告诉我今天倒是什么日子,让你们俩这样紧张?”   香凝抬了抬眼,委屈巴巴地道:“今日是王爷的生辰,小姐以前没嫁入王府的时候,每年都会为王爷精心准备一件礼物的。去年也是,只是去年王爷身在战场,所以小姐的礼物没能送出。奴婢想着,难得今年王爷在府上,小姐要不要趁此机会,好好准备准备?”   生日?怎么没听他提起呢?   也是,他那个人,怎么可能主动提起呢?可是今天进宫,难道也没人想起吗?当今皇上,他的亲生父亲,都不记得了吗?甚至还在今天剥夺了他最为重视的东西。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父亲啊?帝王的心,果然是凉薄的。   赵翊却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他到底有多大的忍耐力,才会让自己做出那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素染踱步走到房门口,若有所思的望着赵翊所住的方向。一站,便是许久。   现在已进入仲夏,聒噪了一个下午的蝉儿们总算是被傍晚偶尔的凉风安抚地稍稍安静一些。夕阳依依不舍的收敛起最后一缕光辉,不甘不愿的给月光让出了位置。   各种各样的思绪从脑中穿梭而过,唐素染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余光,一时有些恍惚。   她已经来到这里几个月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每天从睡梦中醒来时,她都会先确定一下自己是仍旧在梦里,还是回到了现实。有时她会出现一种错觉,自己只是在片场拍一部宫斗剧而已,只是这个拍摄过程太过漫长,漫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赵翊又何尝不是活在自己构造了一场梦里。拼命的努力才创造出自己的想要的一切,可是皇帝的一句话就将他重新打回原形。任他再如何挣扎,终究是抵不过命运地捉弄。   锦翠手持蒲扇站在唐素染身边给她扇着凉风,柔柔地开口问道:“小姐,您今天奔波了一天,想必早已饿了。小姐晚上想吃些什么?奴婢让人去准备。”   唐素染被锦翠的问话打断了思绪,茫然地回头看她:“什么?”   锦翠浅浅一笑:“小姐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了,若是实在想不出送王爷什么礼物,不如先用些晚饭?”   “他吃过了吗?”唐素染问。   “小姐问的是谁?”听到唐素染莫名的问话,锦翠奇怪道。   “他啊。就是你们的王爷,赵翊啊!”   锦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刚被驱散过去的热气又重新围攻过来。听到唐素染这样奇怪的问题,锦翠一时有些反应不及,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这个时候,王爷怕是早已用过晚膳了,小姐可是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唐素染转过身回到房中坐下,眼神仍旧看着屋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锦翠说话:“细数起来,我好像好久都没和他好好地坐下了吃顿饭了。”她又像是突然有了主意,眼神忽然闪出光亮来,抬头问锦翠:“我们这里可有什么好酒?”   还没等锦翠反应过来,香凝已插话道:“有啊,前几个月二公子不是给小姐送了几罐过来吗?原本二少爷是准备送给王爷的,可是那日王爷不在府上,就送到小姐这里来了。后来小姐跟王爷提起,王爷只是说先放在这里。奴婢可是一直都小心记着呢。”   “是吗?二哥送来的?这倒是稀奇。”唐素染站起身往外走,吩咐道:“带上,我们去韶华苑。”   赵翊正在书房整理需要明日交接的一些文件,突然听到门外张叔讶然中带着惊喜的声音道:“王妃今日怎么会到韶华苑来?老奴这就去禀报王爷。”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有些意外地往门外看去。   自从唐素染上次“诈尸”过一次后,不知怎么竟改掉了时不时来嘘寒问暖一番的毛病,一次也没主动来过韶华苑。   今日突然造访,还真是稀罕事,怪不得连张叔都觉得惊奇。   没等到张叔前来禀报,唐素染已兀自推门进来。赵翊站起身看着她,话还没问出口,便被唐素染不由分说的拉着手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雪了,好冷! 第40章 第 40 章 赵翊不明所以地任由着唐素染拉着他往外走,直到来到流光亭才开口问道:“王妃带本王来这里做什么?”   唐素染看着湖面上盛开的荷花,松开赵翊的手,伸腰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美的景致不看,实在是暴殄天物。”她转过头看向赵翊,挑眉一笑道:“你整日里不是去校场练兵就是钻在书房里,不觉得闷吗?人生短短几十年,难道你真的要如此浪费?难得现在父皇给你放假,何不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一下清闲的时光?”   赵翊注意到唐素染此时对他的称呼换做了“你”有些摸不清她到底是怎么了,莫名道:“王妃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以后,你能不能直接唤我的名字?老是王妃王妃的叫,显得咱俩多生分。我叫唐素染,你可以叫我素染,也可以叫我阿染,或者叫染染,我都不介意”唐素染盯着赵翊的眼睛,眼睛里噙满了笑意。   “这……”   “不合规矩?难道那些所谓的规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见赵翊犹豫的样子,唐素染打断他道:“如果实在你叫不出口,那以后就不要跟我说话了。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叫我的名字,再来找我好了。”说完装作要走地样子。   “染……儿”赵翊开了开口,不知怎地竟叫出这样一个名字来。   唐素染回过奸计得逞地笑了笑:“染儿,原来你喜欢这样叫我?嗯,不错,我也喜欢。”她转步走到亭内的石凳上坐下,笑看着赵翊道:“今天就当是我们重新认识。我叫染儿,你叫赵翊,我们为我们的相识喝一杯可好?”   赵翊虽然觉得唐素染今天有些反常,但还是坐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唐素染道:“王……染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突然很像喝酒,抛下所有的烦心事大醉一场。今天在这儿,你不是王爷,我也不是王妃。我们之间没有尊卑,没有男女之别,不谈政事,不论古今,放下所有的束缚和顾虑,只是我们两个普普通通的人,痛痛快快地喝个一醉方休,你可愿陪我?”   赵翊看着她,默了一下,轻轻一笑道:“好!今天我便陪染儿放肆一下!”   唐素染开心的笑了笑,转过头向亭外的锦翠扬声道:“把酒拿过来,再去准备几个小菜,今天我要和我的新朋友好好喝个痛快。”   锦翠和香凝搞不清楚自家小姐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丝毫不敢懈怠地将美酒菜肴一一呈上。   唐素染向她们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不必在这儿侍候了,今天我和赵翊只想安安静静的喝酒。吩咐其他人,无论什么事,都不许来打扰我们。”   锦翠和香凝向两人依依行了礼,遵命离开。   赵翊静静地盯着唐素染看,月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顺着那微微浅笑的唇,流入那明亮的眸子里。身后的荷花开了一片,无限娇羞地低头欣赏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倩影,可是任它如何清丽动人,依旧抵不过眼前的人儿惹人悸动。   唐素染拎着酒壶给两人各自倒满酒,端起酒杯向赵翊举了举,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这第一杯,我祝你今后事事顺心,无灾无难。”   说完也不等赵翊反应,唐素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翊握着酒杯,笑了笑:“除了张叔,难得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唐素染又给自己添了第二杯,举起道:“第二杯,愿你余生,不再为别人而活。”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她抬手去拿酒壶,却被赵翊按下。   赵翊眉头微皱,道:“你身子弱,少喝一点。”   唐书礼送来的果然是好酒。   他这人表面上吊儿郎当的,但吃喝玩儿乐方面倒是品味很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精品。就算是尝遍了世界各地名酒的唐素染也不得不重新佩服一下老祖宗的手艺。这酒若是放到现代,怕是要拍出天价的。   唐素染抬眼看向赵翊,笑道:“这么好的酒,不多喝几杯岂不是浪费?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这酒还是二哥拿来送给你的,可惜我们的宁王殿下并不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我二哥怎么会舍得把这么好的酒拿来送人,反正一定不会是白送的,说不定哪天想起来还要来跟我讨回去。不趁此机会将这酒消灭掉,下次还不知道什么能喝上呢。”   听她这样说,赵翊才想起唐书礼的确有找过他,只是当时自己正在给漠南北吩咐军中事物,唐书礼似乎是有话要说又不好当着外人说,只称下次再来。看他当时遮遮掩掩地表情,事情一定不简单。   赵翊端起的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挑眉道:“竹影斋的“明月清”,倒是应景。”   “你也懂酒?”听到赵翊只是闻了一下便能说出这酒的出处,唐素染不禁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除了练兵打仗,别的不都会上心呢。”   赵翊将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下,笑道:“只是在六弟那里喝过一次。六弟喜欢搜集些稀罕玩意儿,这“明月清”五年才出一坛,他自不会错过。”   唐素染乍了乍舌,这么珍贵的酒唐书礼都舍得拿出来,他要么是有很重要的事求赵翊办,要么就是脑袋当时进了水。   “这样看来,我二哥一定还会来找你,不然这坛酒他要心疼好几年。”一想到唐书礼那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唐素染就觉得好笑。   “怎么突然想起要喝酒?以前从没见你喝过。”赵翊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又低头凝视着唐素染问道。这几个月,他越来越无法看透眼前的人。   唐素染给自己再次斟满酒,道:“只是憋闷的太久,想要放松一下。整日里被各种规矩束缚着,拿捏的难受。难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就索性任性而为一次。整日守着那些规矩,难道你就不难受吗?”她紧紧的盯着赵翊看,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眸看清他的内心。   赵翊不置可否地浅笑:“生在帝王家,早已习惯了。”又抬了抬眼用探究地眼神看唐素染:“倒是你,最近有些奇怪,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是吗?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借着酒劲儿,唐素染又开始大胆地调戏起眼前的少年。   赵翊一口刚喝下的酒差点儿喷出来,咳了两下,左右而言他道:“酒是好酒,就是烈了些,不适合你喝。”   “我倒没觉得。”唐素染笑笑:“谁把谁喝趴下还不一定呢!”又板起面孔一脸严肃道:“别想打岔,快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赵翊将酒杯搁在石桌上,没有看唐素染,只是盯着握酒杯的手指,似是随意又似是有意地问道:“那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抬眼凝视着唐素染接着道:“你喜欢那个宋郁还是我?”   唐素染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顿了顿,突然“噗嗤”笑出声来:“你想什么呢!我和他才见过几次而已,哪谈得上喜欢不喜欢?”突然,她心思一转,轻叹了一声道:“不过,他那个人确实挺有趣的,说不定多接触几次,以后我会喜欢他。”   “是吗?”赵翊的眸子里暗淡了一下,语气平淡却带着疏离道:“若真是如此,到时本王会成全你们。我们这场婚姻,原本就是一件荒唐事。”   荒唐事?他竟然说和她成亲是件荒唐事?   “王爷真的是这样想的?”唐素染被他的话激着,置气道:“那样最好!那素染就先感谢王爷的大恩了。王爷向来说话算话,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跟王爷直说的,绝不会藏着掖着。”   说好的忘记彼此的身份,现在却又互相称呼起来,气氛一下子僵持住。   赵翊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但见到唐素染生气又木讷地不知该如何去哄,只好干坐着不再说话。   唐素染气呼呼地将头别过去看月亮,赵翊则低头看着手边的酒杯。好一会儿,唐素染等不到那人服软话,斜了斜眼偷瞄了一下那根呆木头,却正巧撞上赵翊偷偷打量的目光,两人目光停留了一下,突然同时笑起来。   这还是唐素染第一次见到赵翊这样笑。不再是客气的浅笑,也不是若有若无喜怒难辨的笑,是发自真心的笑出了声 ,眼角眉梢都是生气。   他笑自己的冒失劲儿,她笑自己的孩子气。   唐素染一脸花痴地盯着赵翊看:“你这样笑起来真好看。其实你该经常这场笑的,不要总是把二十几岁的年纪活成七八十岁的样子。”   赵翊目光转向湖里的荷花,淡淡笑了笑,道:“或许我以后会活成你期望的那个样子。父皇让我在府中闭门思过,接下来会有很长的时间让我来矫正这个坏习惯。”   唐素染半个身子趴在石桌上,一颗脑袋凑近了赵翊,笑的像一个不怀好意的流氓:“你还真是受不了别人夸啊,只是夸你一句就脸红。” 第41章 第 41 章 赵翊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目光闪躲着想要避开,没想到唐素染却得寸进尺左右摇晃着去追寻他的目光。赵翊避无可避,干脆也直视起唐素染来。   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赵翊直挺挺地坐着,唐素染半趴着身子将一张被酒劲儿染红的脸凑到他的跟前。赵翊看着她,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今晚风月太好,竟有些意乱情迷。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头微微一斜,薄而热的唇便贴在了唐素染柔软的双唇上。   唐素染被吻得有些突然,保持着半趴的动作忘了做出反应。直到赵翊慢慢撤回身子,她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你……”   赵翊挑了挑眉,颇为理所当然道:“这是你自找的。”   唐素染从来不是会吃亏的主儿。她双手在石桌上一撑,将身子又往前送了送,双唇在赵翊的唇上轻轻一点,又很快收回身子坐回自己的位置,歪着头笑,挑衅道:“这也是你自找的。”   她这一下子,让赵翊莫名地浑身燥热起来。   他端起酒杯猛地灌下一杯,好像还不不能将那燥热压制下去,接着便又是一杯。   第二天,赵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有些发晕,他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去摸索自己的衣服,一伸手却触碰到一处滑腻的地方。他艰难地睁了睁眼,刚看清那是什么便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挎着步子下了床,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便往门外奔了出去。   张叔见自家王爷慌慌张张衣衫不整地逃出房门的样子,朝这边看了看,连忙上前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哦……张叔啊,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赵翊将外袍穿上,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草草跟张叔招呼。   张叔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看早已越过树梢的太阳,回到:“王爷,辰时已过,不算早了。”   赵翊左右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其他人,面上有些尴尬地低声问道:“张叔,王妃……怎么会在我房里?”   张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昨晚是王爷您自己将王妃抱过来的,王爷难道忘了?”   “我?我怎么会……”说到这里,他依稀记起了昨晚的事。   他只记得昨晚和唐素染喝酒来着,不知不觉将唐书礼送来的那两坛酒给喝了个精光,两个人都有些醉意,再到后来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酒这东西,就是个祸害!   他哀怨地看着张叔,道:“我昨晚将她往这里抱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拦着?”   张叔一脸的无辜:“王爷,老奴昨天是想让锦翠那俩丫头将王妃扶回芳林苑来着。是您胳膊一挥,将那俩丫头赶了回去,非要自己抱王妃到您的房里。老奴又怎敢拦着?”   赵翊噎了噎,无话可说。他回过头做贼心虚般地朝房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我今天还要去兵部交接一下,待会儿王妃醒了,张叔跟她解释一下。”   “这……”张叔一脸的为难:“老奴该如何解释?”   “张叔自己看着办就行。”丢下这一句话,赵翊装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抬步离开。   张叔从来没见过赵翊像今天这样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确实高兴的很。   他家王爷从小便是个心思沉的人,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喜怒随意视与他人,也很少表现出孩童该有的天真与烂漫。   可刚才那副样子,却像极了一个闯了祸寻大人庇护的孩子。   自打王妃嫁入王府,两人便如陌生人般相处着,王爷甚至还故意躲着王妃不见。后来王爷领兵出征,这一去又是大半年,再回来两人更是见不着。   前几个月王妃转了性子,王爷似乎也越来越愿意与王妃说话,直到昨日,两人总算是共处一室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虽然大将军的位置让韩牧春顶了,但若是王爷今后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自己也算是跟兰妃娘娘有个交到了。   张叔心里高兴,低着头嘿嘿地笑。突然听见屋里有了动静:“锦翠,我口好渴啊,去给我倒杯水来。”   “王妃,您先起着,老奴这就让丫鬟给你准备去。”张叔慌忙应声。   唐素染听到门外张叔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撑着身子坐起来,环视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有点陌生。   她哑着嗓子开口:“张叔?是你吗?”   “是老奴,老奴在外候着呢。”   “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王爷的房间,王妃昨晚喝醉了,是王爷带您回来的。”   听到这里,唐素染只觉得脑袋“翁”的一声更加疼了。   酒后乱性,果然没错!   她吞了吞口水,接着问:“王爷呢?”   “王爷朝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一大早便去了兵部,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去办。”   “没……没什么。”唐素染心里暗骂:都不做将军了,还能有什么紧急事要处理?八成是吓跑了!懦夫!   她稳了稳声音,道:“麻烦张叔把锦翠和香凝叫过来,我让她们伺候惯了,别人不习惯。”   “是,老奴这就去办。”   唐素染地反应让张叔感到意外。   一般这种情况,若是别的女子,即便不咋咋呼呼的大叫,至少也会哭哭啼啼的一时无法接受。虽然说两人早已成婚,但毕竟还未真正圆房,发生昨晚的事,连一向稳重的王爷都乱了阵脚,这位王妃却一点异常也没有,这倒是奇怪的很。   可他不知道,唐素染刚开始内心也是紧张的要死。她先掀开被子确认了一下场上并没有昨晚成事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任何该留下的痕迹,很快便断定,昨晚不过是两人喝醉了就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她这才安下心来,可隐隐却也有些小失望。   为了这一点若有若无的失望,她在心里对自己骂了句“禽兽!”   锦翠和香凝端了洗脸水和要换的衣裳过来,两人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唐素染的眼睛。香凝伺候着唐素染喝了水,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唐素染尽收眼底。她穿好衣服去洗了脸,转过身看着她俩:“你俩有话就说,别一会儿憋出病来?”   香凝看了看锦翠,见她只顾低着头收拾唐素染换下来的衣服,只得大着胆子问:“小姐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唐素染故意逗她:“你觉得我该哪里不舒服?”   这话问得香凝脸上立马像火烧着了云,她一个未嫁人的丫头,哪知道那事过后会有哪里不舒服?小姐这话问得也不怕人躁得慌!   锦翠在旁边听得也一脸的红,忙给香凝解围道:“小姐昨晚喝了不少的酒,张叔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醒酒汤,小姐若收拾好了,奴婢便让人送过来,小姐先喝点解解酒,免得难受。”   唐素染摆摆手:“端到芳林苑去吧,在这儿我不习惯。”   “小姐以后还继续住在芳林苑吗?”按理说,王爷和小姐圆了房,以后也该住在一起了。   “嗯!你们呀,就别在这儿瞎想了。想要我搬过来,那他得亲自来说,我才不会厚着脸皮自己过来住呢。那多没面子啊!”唐素染点了点香凝的额头:“还不走?你们要是喜欢留在这里,那就自个在这儿吧。”说完大踏步出了房门。   锦翠和香凝面面相觑,小姐这又是闹哪样?好不容易圆了房,还不趁热打铁搬过来?还想让王爷去请?想想都难,难于上青天!   果然没出她们所料,自那晚以后,赵翊似乎变得更忙了,白天见不着,晚上等不到。偶尔在院里碰到他,远远地便拐入另外的路上,似乎是可以避免和唐素染碰上。   这情况连着上演了几次,唐素染也就习惯了,以后走路遇见,早早地躲开便是了。   但这却急坏了锦翠和香凝。   唐素染淡然地摆弄着眼前的绣帕,试着扎了几针,怎么弄都弄不好。香凝看着她似乎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却是急上眉梢:“小姐,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王爷已经好几日没来看您了?要不,奴婢去跟云裳姐姐打听一下,看王爷最近在忙什么?”   “有什么好打听的?人家要故意躲着咱们,咱们还要厚着脸皮去贴上去不成?不许去!”唐素染眼皮抬也没抬,只专注着如何绣好那花朵上的蝴蝶。   本来这件事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两个人喝醉了的酒鬼抱在一起睡在了一张床上而已,也没有什么谁占了谁便宜。这在这个封建的古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或许是一件羞耻的事,但作为有着现代思想的人来说,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两人还有着夫妻的名分,即使传了出去,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刚开始她也只是好奇,想要看看赵翊接下来会如何收场。一想到他涨红着一张脸解释的窘迫样子,都让人心情大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跟她玩儿起了消失,甚至是故意躲着不见。 第42章 第 42 章 唐素染有些失落,甚至是失望。   经过这一阵儿的相处,她原本以为赵翊是一个顶天立地敢作敢为的大丈夫,没想到他竟会是一个害怕承担责任的胆小鬼!   还好没真的发生什么,若真是那晚生米成了熟饭,那还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看来赵翊对她真的是一点喜欢也没有啊!罢了罢了,这样薄情寡义的人,谁在乎他谁才是真的傻!   细细的针线在绣帕间来回穿梭着,唐素染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面了。绣面上的花早已被飞乱的丝线拉扯地不成样子,她也浑然不知。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着锦翠吩咐:“去帮我准备一套男装过来,我想出去走走。”   锦翠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小姐要不要跟王爷知会一声?”   “人都见不着,还知会什么?既然他不想见我,那就不见好了!可我总能去见见别人吧?”唐素染没好气道。   “小姐要去见什么人?需不需要我和香凝陪着?”   “不用!我自己去。你别问那么多,去准备就是了!”   香凝见一向谨慎的锦翠都碰了钉子,尽管也有太多的不放心,也只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自打上次穿了赵翊的袍子出去过一次之后,唐素染便命人给自己准备了几套合适的男装。   上次出去,张叔还安排了两个暗卫跟着,这次她不想太多的人知道,尤其是让赵翊知道,所以张叔是一定要瞒着的。   唐素染让锦翠领着她走后门,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宁王府。   锦翠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始终是放心不下,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让张叔知道的好,最起码让张叔派两个人悄悄跟着小姐,以免发生什么危险。   其实想要去哪里,唐素染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个时空里,她有一个娘家。   可是娘家里有恨她入骨的妹妹,刻意疏离的嫂子,还有一个不太正常的爹。她现在没那心情去应付他们。   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赵花颜和宋郁了。   赵花颜被高高的围墙困在宫里,想出来不可能,但要让她进去,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一想到进宫可能会见到皇后那张喜怒难辨的脸,都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宋郁呢,倒也是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用顾虑太多,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是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不必刻意维护自己的大家闺秀模样,更不用去守那些束手手脚的规矩,挺自在的。   可他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要找他,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唐素染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着,东瞅瞅西看看。   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店老板满面喜气地站在门口迎接着前来祝贺的客人。鞭炮被点燃,声音响彻半空,惊得半空中路过的燕群乱了队伍。   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儿捂着耳朵,嬉笑着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正好跟漫不经心的唐素染撞了个正着。   唐素染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这时从旁边适时地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拉进怀里。   唐素染仰脸看去,正瞧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那人挑了挑眉:“怎么?染染是在想我想的太入神了吗?”   这人不是宋郁又是谁!   唐素染瞪大了眼,从宋郁的怀里挣脱出来站稳,惊喜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真的没事?”   宋郁食指在唇边比了比,示意唐素染到人少的地方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窄巷处。   宋郁伸开双臂让唐素染看个清楚:“染染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他笑了笑道:“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染染难道还不信吗?”   不知怎么,唐素染看到他这个故作轻松的样子反而鼻子一酸。她摇了摇头,眼泪却差点掉下来:“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上次情况那么危险,你被他们带走,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真的出什么事,我会内疚死的。还好你没事。”   宋郁见唐素染一副欲哭的模样,有些慌了,逗她:“呦呦,你别哭啊!你这一哭,我可要心疼死了。我这不是没事嘛。”他伸手擦了擦唐素染脸上的泪珠,笑道:“你再哭,我可会忍不住要抱你了啊!这大庭广众的,我这脸皮厚倒是无所谓,你可就说不清楚了。”   唐素染低头擦掉不争气的眼泪,笑了笑:“你还是这个老样子,正经不过三句话。”   “哎!没办法啊。改是改不了了!顶多我答应你,以后只对你一个人不正经怎么样?”宋郁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那种好看跟赵翊的不同。赵翊的好看是一种认真中透着刚毅的好看,往往让人心生敬畏却不敢轻易靠近。而宋郁则是那种如阳光般,能够驱散一切阴霾的好看,仿佛只要有他在,便不会有不开心的事发生。   呸!怎么又想起那个负心汉,他才不好看!狗都比他好看!   宋郁歪了歪头,盯着唐素染的眼睛看:“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唐素染挤出一丝笑意,目光不经意扫过宋郁撑在墙上的手臂,那露出的手腕处有几条红色的印痕,她一把捉住他的手急道:“你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宋郁随意地将手抽了回去,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小伤而已。你也知道,我是个贼,难免有被人家发现的时候,挨个几鞭子出出气也就把我放了。这不,早就好了。”说完还甩了甩胳膊以证明他并没有撒谎。   唐素染看着他不说话,良久,才道:“你的本事我很清楚。若是你那么容易被捉到,韩牧春也不会几次三番的被你戏耍。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陆孟塬打的你?”   “他哪有那个胆儿啊!”宋郁道:“他要是有那个本事动我,我哪还能这样大摇大摆地来见你?”   “那是谁?”唐素染逼问道。   宋郁见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越发觉得她可爱。他嬉皮笑脸地一笑,伸手刮了一下唐素染的鼻尖:“看把你急的。我这是我们家老爷子打的,看着挺严重的,实际上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哪儿舍得真的打,你别瞎担心了。”   唐素染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伸手拉起他的手去看他的伤势。那几道印子一看便不是轻轻几下子能打出来的,宋郁越是说的轻松,说明事实却是很严重。   若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无所谓,他恐怕早已把伤口亮出来好博得一把心疼。这才是他该有的作风。   她看着那尚未完全消肿的地方,眼泪扑簌簌便掉了下来:“打你的人是陆孟塬说的那个乔老头吗?是因为你救了我和赵翊他才打你吗?他是你什么人?”   宋郁伸手抹掉唐素染脸上的泪,柔声道:“他是我义父,也是我的恩人。我犯了错,被他打几下,也是应该的。能看到你为我难过,心疼我,受这点伤也值得。”   唐素染抬起泪眼看他:“算上这次,我们也不过是见过四次而已。可每一次你好像都会因为我受伤,这么说来,我就像是你命中的灾星。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免得下次会因为我搭上性命。我怕我会承受不了。”   宋郁见她真的是伤心了,有些不忍。他伸手想将唐素染揽进怀里,迟疑了一下,终究只是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你不要这么想。在这世上,除了义父,你是唯一一个真心为我担心难过的人。自从遇见你,我才算是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若不是你,我会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个工具,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该有自己的喜好。你的出现,让我知道,我也可以像寻常人一样,可以交知心的朋友,值得被人记挂担心。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这种情谊,无论将来我会与谁为敌,都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你现在让我离唯一的朋友远一点,是不是太残忍了?”   唐素染将头抵在宋郁的胸口,摇了摇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什么会突然消失。我没法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甚至哪天消失的时候都不能跟你道别。这样,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宋郁抬手揉了揉唐素染的头,宠溺地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有我在,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你想想,你每次出门,是不是都被我找到了?”   其实唐素染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宋郁每次都能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门,并且轻而易举的找到她?   要么就是他能掐会算,要么便是他一直有派人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然,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相信,宋郁绝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这点她深信不疑!   一阵风吹过,不远处的一颗老槐树摇晃起身上的一串串半开的槐花,甜丝丝的香味便混在了风里,在闷热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赵翊站在树杈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二人,按在树枝上的手一用劲儿,扯下了一把槐花。 第43章 第 43 章 回到王府时已是傍晚,天色尚明。   唐素染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了宁王府。   来来往往的家仆正在往前厅端送着晚膳,见到王妃回府,慌忙驻足行礼。张叔见唐素染回来,愣了愣,躬身道:“王妃出去散心,怎得也不吩咐老奴一声,老奴好让人跟着。王妃若是在外面出什么意外,老奴可怎么向王爷交代?”   “他!”唐素染心里冷笑:“他若真的关心我,就不会连着几日躲着不敢见我。”   张叔抬头看了看唐素染,轻叹一声,道:“王妃说的哪里话?王爷是怎样的人,外人或许不清楚,但王妃应该有所了解。王爷他一向不善言辞,也不懂如何讨女孩子开心,但王爷绝非薄情寡义之人。还请王妃给王爷一点儿时间,说不定过几日便会有所转机。”   “不必了。我没那个耐性。”唐素染冷声道,正要转身回自己的芳林苑,却又被张叔叫住:“王妃可用过晚膳?今日老奴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几道王妃爱吃的菜,王妃还是留下用些吧。”   唐素染扭头朝前厅里看了看,隐约能看到餐桌前坐着一个人。她犹豫了一下想要进去,正好能问个明白。可她又不甘心这么自个儿送上门去,心一横,继续朝芳林苑走,只留给张叔一句:“我在外面吃过了。”   她的声音故意提高了一些,提高的程度足以传进厅内。   赵翊朝外看了一眼,抬手阻止了继续上菜的小厮,漠然道:“告诉厨房,其余的菜不必做了。”   张叔忙紧追几步跟上,在回廊的拐角处将唐素染拦下,喘了喘气道:“老奴知道,王妃这几日在生王爷的气。老奴本没有资格说话,但老奴看着王爷长大,实在不忍心看他再继续为难自己。”   唐素染看着眼前的这个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一时软下心来,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张叔,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您就不要跟着操心了。”   对张叔来说,赵翊就像是他的亲生孩子。如今眼看着那个笨孩子一句话不说,只会默默做一些傻事,他又怎能不操心。   张叔往后退了两步,继续道:“老奴界越,本不该对王妃有所指使。只是王爷从小缺少关爱,以至于养成了独立要强的性子,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自己去努力争取,从来不需要别人来帮忙。但唯独有一样,他从不敢轻易去主动,那便是感情。无论是亲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他都不敢轻易去触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种得到但又会轻易被剥夺的感觉,王爷曾深有体会。老奴这样说,不知道王妃是否明白?”   唐素染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张叔说的,应该是赵翊与皇后之间的那段母子情。   赵翊曾真的想要将皇后当做自己的母亲。   那时他刚失去母妃,父皇又不肯见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一夜之间失去了母妃的关怀,父皇的疼爱。更不明白那些原本对他笑脸相迎,嘘寒问暖的人,为什么都一时之间统统都不见了。   他只能将自己蜷缩在黑暗的衣柜里,以逃避那些同情的目光。他不需要同情,更不想听到那些冷嘲热讽。   是皇后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解救了出来。   她会用温柔的眼眸看他,会将他轻轻抱在温暖的怀里,柔声细语的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她也会用柔软的手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一笔一划的亲手教他写字。在他与别的皇子打架时,她不问对错,一心护他。她曾为了他的一声咳嗽,心疼地去处罚那些照顾他的人,还会执着汤勺亲自喂他吃难喝的汤药。   她那样努力地扮演着一个母亲的角色,生怕他受到一点委屈。   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将重新拥有母爱。   他还记得自己放下戒备,第一次主动试着喊她“母亲”的时候,她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将他一把揽进怀里,不停的说着:“翊儿,翊儿,我的儿子。”   可是在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称呼她时,她却将他抛弃了,抛弃的那么容易,没有一丝留恋。   张叔像唐素染深深躬下身,道:“这几日,王爷失去了他努力得来的一切,甚至连他的生辰都没多少人记得。老奴知道,王爷心里极苦。可王爷一句“委屈”都不曾说过,情愿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阵子,因为王妃的陪伴,老奴能感受到王爷发自内心的开心,老奴打心眼里感谢王妃。”张叔直起身子,垂目道:“老奴恳请王妃,不要轻易的放弃王爷。王爷能够再次打开心扉,试着去尝试一段感情,实在是不易。老奴实在不愿看到王爷再次受到伤害。您今天一个人出去,王爷真的急坏了,害怕您会想不开,急匆匆便跟着您出去了。可是回来后便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老奴看着,实在是心疼。”   唐素染一惊,原来赵翊一直跟着自己!那自己跟宋郁见面的时候赵翊一定也看到了?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该不会,他以为自己是特意出去跟宋郁见面的吧?还是说,他会以为自己私下里一直跟宋郁有着联系?   这误会,可是越来越难以解释清楚了!   张叔见唐素染沉默不语,又行了一礼:“老奴言尽于此,还望王妃能够体谅老奴的用心。老奴先告退了。”   来到前厅前,张叔正瞧见赵翊站在厅门前。赵翊眼瞧着唐素染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拐弯处,才朝张叔露出一抹苦笑:“张叔,进来陪我吃点吧。”   接下来的几日,唐素染变的有些焦躁异常。至少在锦翠和香凝眼里,她们家小姐一定是出去受了什么刺激,要不怎么会一直在房里不停的踱步,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什么?   她们不知道,唐素染只是在心里反复的斟酌着:到底该不该去找赵翊解释清楚。   要是继续冷战下去,依赵翊那个情商为零的木头脑袋,这个误会怕是只会越来越大。可是他也没开口问,自己就这样巴巴地过去跟他解释,又显得自己心虚,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解释还是不解释,这还真是个问题。   就在唐素染纠结间,唐倾菡的婚期便到了眼前。   长公主府的人来了几次,但每次都只是送些东西过来而已,对唐倾菡的婚事却是只字未提。   这不像是唐知墨的风格。要是搁到以前,唐知墨恨不得打个喷嚏都要派人过来请唐素染回去看看他。   可如今唐倾菡嫁人这么大的事,唐知墨竟愣是忍着没出声。   不过,这倒也在唐素染的意料之内。唐倾菡已明确说明与她断绝关系,自不会想见到她。唐知墨心里对唐倾菡有亏欠,即使很想让唐素染回去,也只能顺着这个即将嫁做他人妇的小女儿。   但作为嫡亲的姐姐,唐素染觉得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况且自己也实在是有些担心唐知墨那个爹。唐素染和唐倾菡不合,最伤心的莫过于这个爹了罢!   唐素染这次出门可以跟张叔交代了一声,将回家的缘由说了个明白。意思很简单,让张叔给赵翊传个话,免得他再胡思乱想那可怎么办?   唐知墨见宝贝闺女回来很是吃了一惊,瞬时激动地热泪盈眶,矮胖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不过是数日没见,唐知墨似乎比以前老了一些,脸色也有些憔悴。原本花白的头发似乎比以前白的更多了。   唐素染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不忍,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心疼道:“父亲,最近忙着妹妹的婚事,您实在是辛苦了。女儿不孝,原本该早些回来帮忙的,却到现在才回来,您不会怪我吧?”   唐知墨擦了擦眼角,摆了摆手,坐回椅子上道:“说什么傻话!爹怎么会怪你呢?”他扭头朝唐倾菡房间的位置看了看,轻叹一声,抬眼注视着唐素染,接着道:“染儿,爹不知道你跟你妹妹这是怎么了,也不清楚你们两个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无论爹怎么问,涵儿就是一句话不肯说。可是无论怎样,你都要记住,你们始终都是亲姐妹,甚至比寻常的亲姐妹还要亲。你们是双生姐妹,原本该心脉相通,如今却视为仇敌。这都是爹不好,两个女儿之间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竟然没能早些发觉,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无法挽回的境地。”   “父亲,您别这样说。”唐素染轻声道:“我和小妹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女孩子之间闹些别扭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坏了母亲亲手做给妹妹的布偶,她也是好久都没理我,还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呢,后来也不是和好了?这次也会像小时候一样,我们很快就会和好的。您别想太多,不管怎样,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女儿。” 第44章 第 44 章 “ 爹知道,你这样说,只是不想让爹担心。可是,你妹妹她……”唐知墨顿了一下,垂头苦笑了一声:“染儿你可知道,你妹妹答应嫁给韩牧春向爹提了仅仅一个要求,那便是不许你参加她的婚礼。”   唐素染用手握住父亲的手,想要给这位愁苦的父亲一点安慰。在现代的世界里,她从小就没有父亲,妈妈是一个要强的人,从来不向她提及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   所以在唐素染成长的二十几年里,她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和一个父亲相处,以至于后来接的戏里只要有父女之间的互动,她都有些找不到感觉。   来到这里,唐知墨弥补了她缺失的那一份父爱。   他就像是一只将她护在翅膀下了鹰,虽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但在女儿遇到危险的时候,依然能够炸起浑身的毛,拼尽全力将她护在羽翼下。   唐素染看着唐知墨头上的白发,突然就想到了张叔。   这两个父亲何其相似,子女的喜怒哀乐,时时刻刻牵动着他们的心。   唐素染端起桌上的茶递给父亲,轻声道:“父亲,事情都会过去的,我和小妹的误会也终有一日会解开。您且放宽心,千万不要多想,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把小妹的婚事办好,别委屈了小妹才是。”   唐知墨接过茶杯,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希望如此吧。你妹妹这次嫁过去,其实爹也不舍得。只是有些事情,爹不便与你们多说。爹只是希望,无论将来朝廷的形势如何,你们兄妹几个,都能互相照应着。但愿爹这次没真的委屈了她。”   唐倾菡的婚礼办的很是轰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着这是怎样的一段姻缘,婚礼的规模一点也不逊于以往任何一位皇子的婚礼。皇后娘娘亲自主婚,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就连久病的皇帝也强撑着身子出现在了婚礼上,这也算是给了张皇后娘家莫大的面子。   韩牧春刚接替了赵翊的大将军之职,如今又娶了美娇娘,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   赵翊冷清惯了,本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但作为皇子,连皇帝都到了现场,他自是不能缺席。   可唐素染就有些尴尬了。   她即是新娘的亲姐姐,又是名正言顺的宁王妃,其他王妃皆跟着自家王爷到场祝贺,唯独她这个新娘的嫡亲双生姐姐始终不见身影。这不免成了其他王妃看热闹之余谈论的另一场稀罕事。   好在那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罢了,谁也不会真的去追究她为何不出席。甚至皇帝和皇后见赵翊独自出现在婚礼上也未做多余的追问,仿佛这是一间心照不宣的事。   不出席也好,唐素染倒是落得轻松。一方面她和赵翊还处在冷战期,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原谅了他。另一方面她也懒得去演一场姐妹情深的煽情戏码。感动了别人恶心着自己,何必呢?   七月底,天气仍旧是热的一塌糊涂,丝毫没有给秋季的到来让出一席之地的意思。韩牧春那场盛大的婚礼余温尚在,宫里却传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皇帝驾崩了!   其实这也个意料之中的事。   皇帝早已是病入膏肓,驾鹤西去不过是年里的事。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连这个夏天都没能撑过去。   接到消息后,赵翊匆匆收拾了些换洗衣物便直奔宫门,这一去便是数日。   唐素染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房里的红木椅上。他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窝又红又肿,下巴上蓄了一层胡须。仿佛不过几日的时间,他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儿就被人生生抽离了出去。他的目光颓然而落寞,憔悴得像一个映在墙上的单薄影子。   看到赵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唐素染瞬时将先前的不快统统抛之脑后,剩下的只有心疼。   张叔站在门外很久,始终不忍进去打扰,最后只得请了唐素染过来,希望她能宽慰一下这个刚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是啊,不论那个人如何忽视他,远离他,那始终都是他的父亲,是给了他生命的人。   他甚至依稀还能记起,母妃在的时候,那个人也曾将他高高举过头顶,也会开怀大笑着说:“兰儿你看,咱们的五皇子可是越来越像朕了!”   他也曾拥有过那一方厚实的肩膀,也曾趴在上面耍赖着不肯下来。后花园那棵他们共同栽下的树,花开花谢几度依旧是枝繁叶茂,而那个栽种它的人,却已经凋零殆尽,将永远归于黄土。   唐素染轻步走到他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赵翊抬了抬头,目光空洞地朝她看了看,伸出手将她往身边拉进了一些,疲惫地将头轻轻靠在她身上,喃喃道:“染儿,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你知道吗?自从母妃去世以后,我们父子之间见面的次数几乎能数的过来。每次都只有在我出征之前,或者是凯旋回来的时候,我才能见到他。我其实并喜欢打仗,但是我却又盼望着能够有战争,因为只有有战事发生的时候,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去见他。”   说到这里,赵翊沉默下来。   这是赵翊第一次这样放下所有的伪装,向另外一个人坦诚自己的内心。也是唐素染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无助的样子。   唐素染伸手在他头上抚了抚,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是陪着你而已。但是我们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你要振作起来,不然我们将无翻身的余地。”   如今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张氏一族在朝中势力无人能及。   对于赵翊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即便新帝视他如嫡亲哥哥,可太后却一直将赵翊看做是自己儿子最大的威胁。   这几年,赵翊立下的军功早已是功高盖主。他在军中的威望更是无人能及,若是他振臂一呼,跟随他的人绝对要比新皇帝多的多。将小皇帝拉下皇位,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太后才会急于让韩牧春接替赵翊的位置。可是韩牧春也只是个摆设架子而已,真正的兵权始终在赵翊手中握着。   老皇帝在位时,张氏一族尚且要顾忌到老皇帝的威严,不敢真的将赵翊怎么样。如今老皇帝撒手西归,再也没有谁会成为赵翊的屏障。   除掉他,不过是早晚的事!   唐素染话中的意思,赵翊自然明白。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站起身走到门前看着远方,淡淡道:“我知道。如今父皇走了,我也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你放心,我不会再给别人将我踩在脚下的机会。”   唐素染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坚定道:“我信你!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无论将来形势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赵翊转过身,目光紧紧的盯着唐素染看了一会,歉声道:“前阵子是我不对,不该一直逃避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一个交代。我们成亲,原本只是履行一个曾经的约定,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几日,我原本是想重新给你筹办一个我们之间两情相悦的婚礼,没想到父皇突然走了,这件事怕是短期内不能实现了,你会怪我吗?”   唐素染撅了噘嘴,委屈道:“你真是个傻瓜!自己去做那些事也不明说,害我误会你这么久。其实只要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那些形式上的东西都不重要。”   赵翊环臂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叹道:“我只是怕委屈了你。放心,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将我打倒。为了你,为了整个宁王府,我会很快振作起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唐素染将他抱得更紧,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一定有这个能力保护我们。”   新帝龙椅尚未坐稳,太后便急不可耐地开始借助哥哥张途的势力,着手准备除去前朝那些曾经与他们张氏为敌的老臣。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凡是曾经与张氏有些过节的官员,皆自觉的请辞归田。就连唐素染的父亲,也明哲保身地彻底辞了太傅的职位,安心回家逗孙女儿玩儿去了。   有些耿直的老臣,则硬着脖子与太后理论争辩,想要太后还政与小皇帝。奈何小皇帝性情太过软弱,丝毫不敢违逆母亲,做不了他们的后盾。   赵翊知道,很快,太后的矛头便会对准他这个最大的威胁。   他一直冷眼旁观着最近朝中发生的动荡局势。   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夺回兵权的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便等到了。当然,这个速度还是比赵翊预期的要晚了一些。   唐素染匆匆忙忙地赶到韶华苑,一进门便急声道:“王爷,这次无论如何你得救救他。”   赵翊从书本里抬头看她,淡淡道:“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你让我救什么人?”   “宋郁!”唐素染简短道:“他被抓了!” 第45章 第 45 章 赵翊愣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唐素染身边看着她问:“你想让我怎么救?”   唐素染沉默了一下,垂目道:“我知道,你现在也是自身麻烦一堆,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来让你为难。可是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人可以去找了。父亲现在已不问朝中事,大哥和二哥那里也说不上什么话。唯一能找的,也就只有你了。我不能见死不救,王爷也知道,韩牧春对宋郁恨之入骨,如今落在他手里,若是你不救他,他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赵翊见她为那人担忧的模样,心里虽然不悦,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他踱步走到门口,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开口道:“以你对宋郁的了解,他会是那种轻易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吗?”   唐素染不明白赵翊问这话的意思,疑惑道:“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跟宋郁只见过几面,但以我所见,他是那种绝不做无把握之事的人。这次意外被捕,依我看,其中或许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你指什么?”唐素染问。   赵翊笑了笑,道:“这个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这件事不会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他回过头看唐素染:“宋郁的背景你我都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这从上次在弄云寨他和那个山匪头目之间的对话不难推测出来。而且,他一定是这股势力的核心人物。所以,你先不要自乱阵脚,这事定会有转机的。且不说他是你的朋友,单单看在他上次在弄云寨帮我们的情分上,我也不会见死不救。况且我曾经答应过你,会保他一命。”   他这样一分析,唐素染也觉得有些道理,她稍稍放下心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目的?”   “很快!”赵翊扯了扯嘴角:“若如我所料,或许这次他也是帮了我们。”   唐素染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能暂且放下自己的担心,耐心等待接下来的转机。   内廷大牢,这是大燕防卫最森严的牢房,能够被关进这里的,皆是些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人。   宋郁被几根碗口粗的铁链子锁住了手脚,想要稍微活动一下也成了问题。他身上遍布鞭子抽打后留下的血印子,头发有些散乱,头上粘了几根枯黄的稻草。   韩牧春站在牢房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看一只即将被绞住脖子的猴子。   宋郁四仰八叉地躺在铺着潮湿稻草的地上,随手抽了一根稻草塞进嘴里叼着,开口道:“韩大人欣赏够了吗?若是欣赏够了就早些回去睡吧。你在这儿都看半天了,你不觉得累,我都替你累的慌。”   韩牧春哈哈一笑:“这样的情景我可是期待了很久了,怎么会轻易看够呢?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是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我最喜欢的你的时候了。”   宋郁“呸”的一声,将口中咬断了一截的稻草喷了出去。他将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的搭在膝盖上,便随着他翘腿的动作,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他笑了笑道:“难得韩大人还有喜欢我的时候。这可是在下莫大的荣幸。只是喜欢归喜欢,你也不能老盯着我看不是,两个大男人这样你侬我侬的,让外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啊!咱以后多的是时间见面,且有你看个够的时候。”   “哼!时间?你以为你还能有多少时间?今天我不看个够,怕是明天就看不着了。”韩牧春真想一把撕掉眼前这小贼那副若无其事的面具。   宋郁扯了扯嘴角,伴随着铁链“呼啦啦”的声音坐起身,眯着眼看向韩牧春:“是啊,今天不看个够,过几日怕是想看都看不到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韩牧春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发麻,总觉得宋郁脸上的笑阴森地瘆人,板了板脸道:“那就趁现在多看几眼!老子被你戏耍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了这个时候。既然进了这里,你就别想再出去!”   从内廷大牢出来,韩牧春总觉得宋郁最后那个笑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想到那个样子便浑身发冷,总感觉还有什么事在后面等着他。   回到大将军府,韩牧春命人去准备酒菜,今天是个好日子,他需要好好庆祝一下。   唐倾菡施施然来到门口,亲自端了酒进来。她浅浅一笑,将托盘放下,拎起酒壶给韩牧春满上,道:“将军今日如此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原本娶这个长公主府的二小姐,韩牧春也不是多愿意。一则看到唐倾菡这张脸,他就想起了唐素染,一想到唐素染也就想起了赵翊。   明明他的本事要比赵翊强的多,却因为赵翊出身比他高,便要处处比他低一头。   曾经他也有建功立业的野心,可是家里却极力反对他上战场,这才让赵翊那小子抢了军功。不然,自己早就是名正言顺的燕朝大将军,何须苦苦等待时机来取代他。   赵翊娶了长公主府的大小姐,他却娶了二小姐,这岂不是又矮了他一分?   可是耐不住姨母的坚持,他也只能顺从。他始终想不明白,姨母为什么偏偏让他娶唐知墨的女儿?   虽然赵家的皇位是逸阳公主的父亲贺睿让出来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贺家早已是不复当初。   当年贺睿和□□黄帝共同打下大燕这片江山,论起来贺睿的功劳应该是最大,而且也是众望所归的皇帝。可是贺睿竟甘愿将江山拱手相让,自己去当一个闲云野鹤的挂名王爷。   贺睿的行为不为众兄弟所理解。他也只是大手一挥,直言道:“打江山我在行,管江山还是得让赵措来管,我不如他!谁若再有非议,便是与我贺睿为敌!”于是才有了现在的赵氏王朝。   □□皇帝驾崩后,贺睿的女儿贺敏,重新启用贺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扶持高祖皇帝继位。因拥护有功,这才得了“逸阳公主”的封号。   可是如今连逸阳公主都不在了,贺家又没留下男丁,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韩牧春不明白,可是也不敢多问。   自成亲以来,韩牧春逐渐发现,这位长公主府的二小姐倒也知礼善事,不但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比她那个泼辣的姐姐要好的多。两人相处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韩牧春将酒喝进肚里,“滋”了一声,将酒杯放在桌上,道:“今天确实有喜事,而且是天大的喜事。我多年的一个仇敌,今日总算是栽在我手上了,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喜事?”他抬眼看了看唐倾菡,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对于你那姐姐来说,可不是件好事。这个人可是她的一个好朋友,不知道你姐姐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来找你求情?”   唐倾菡给韩牧春斟酒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复又给空杯斟满酒。放下酒壶,她扯了下嘴角,淡淡道:“如今我已嫁入韩家,便不再是唐家的人。将军万可放心,倾菡绝不会做对将军不利的事。无论是谁来说请,倾菡都不会为他做说客。”   “这样最好!”韩牧春目光狠厉,道:“因为这次,老子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唐素染压根儿没想过要去找唐倾菡说情,因为若去找她,宋郁只会死得更快!   宁王府这几日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人来拜访赵翊。赵翊大多选择避而不见,实在是避无可避,便请进来听那些忧国忧民的老头诉一诉衷肠。赵翊往往只是安静的听他们说完,然后回一句:“老大人对我大燕的一片赤子之心,翊感激不尽。只是如今翊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人,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话。还望老大人能够保重好身体,待皇上能够主持大局之时,还要指望老大人来稳固江山。”   唐素染看着他亲自送走那些老臣,担忧道:“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往个个王爷府跑,就不怕太后有什么想法?”   赵翊淡淡一笑道:“即便他们不来,太后也早有想法。我之所以不见他们,便是不想给太后留下把柄。但有些老臣,还是要安抚一下的,大燕的江山,还需要他们。”   唐素染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宋郁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赵翊回过头盯着她看,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已经让漠南北去打听过了。宋郁目前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无大碍。若我所料不差,就在这几日,他身后的人便会有动作。”   “你指的是什么?”唐素染问。   “一个早已存在的组织,一股想要推翻我大燕朝的前朝势力。”赵翊道:“现在新帝刚继位,朝中局势动荡,他们不会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所以我才料定,宋郁只是被他们抛出的一个引子而已,更大的阴谋恐怕还在后面。”   听赵翊这样一说,唐素染突然想到先前宋郁说过的话。他说他只是一个被别人利用的工具,一个不可以有自己想法的工具。那么他被捕这件事,又是否他自愿的呢? 第46章 第 46 章 翌日,夜已深,漠南北轻松躲过门口的守卫,翻过宁王府的围墙,悄无声息地溜进赵翊的韶华苑。   赵翊房内的灯还亮着,似是有意等着他的到来。   漠南北来到门口,没有任何禀报,轻轻一推门,身影便迅速地闪进屋内。   赵翊正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只是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漠南北抱拳躬下身回道:“如王爷所料,今夜韩牧春又进了内廷大牢。”   “然后呢?”赵翊问。   “属下这几日一直在韩牧春府外猫着,总算是等到了王爷要等的人。”漠南北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只有一个人,属下就跟在他身后,发现他进了韩牧春的书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出来了。”   “拿到了?”赵翊又问。   “拿到了!属下亲眼见他打开了书房的暗格,取走了里面的东西。”   “很好!你先回去吧。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静下心等待就好。”赵翊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漠南北:“这几日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漠南北一躬身,回了声“是!”便悄声离开了宁王府。   天气似乎在渐渐转凉。白天虽然还有些不肯退去的暑气,夜晚便被凉意冲击地溃不成军。   宋郁紧了紧身上单薄的长衣,身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好在都是些皮肉伤。韩牧春似乎短时间内还不想这么快让他死,所以每次施刑时,都故意躲开要害的地方。   夜这么安静,陪着他的只有那些胆大的老鼠。它们在这里也不知住了多久,似乎早已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对于他这位闯进它们家园的庞然大物,它们倒是一点害怕都没有,明目张胆的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来回穿梭了数几次。偶尔还会停在宋郁面前,用那黑豆般的眼睛观察他一番,然后再幸灾乐祸地离开。   宋郁盘腿坐起,目光透过牢房墙壁上仅有的一处透光处,欣赏着难得的月色。   他进来已经五天,韩牧春几乎每天都会来这儿陪他聊一会儿。其实与其说是陪他聊天,不如说是韩牧春正在慢慢享受这种折磨他的快感。   外面的情况不知如何。义父的计划不知能否顺利进行?陆孟塬这次又是否真的能够摒弃前嫌,同他们同心同力?胡狄那边的谈判是否成功?这些都是未知数。   可是,义父既然能够狠下心让他来冒险,就必定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隐藏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待这个绝好的机会吗?   可是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什么江山万里,什么无上权位,统统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知心人,一个可以安睡的地方,一个简陋的家,仅此而已。随心所欲的潇洒快活那该多好。那些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谁爱应付谁应付去,他一点也不稀罕!   可是他生来似乎就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他的命是用无数人的命换来的,所以他必须要还。这是义父在教导他的时候时刻让他铭记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当初就那样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突然,城北的天空中窜起一束红光,那束红光迅速升上半空,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朵。宋郁静静看着那朵烟花,嘴角溢出一抹笑来。   那是义父给他的信号。   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接下来就只剩等待了。宋郁慢慢躺回地上,想要换个舒服的姿势。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惊得刚想出来看热闹的老鼠“呲溜”一下重新钻回了洞里。   赵瑾刚做皇帝才不过短短两个月,便对这个皇位失去了兴趣。他原本就是一个爱玩儿的人,以前做太子的时候,虽然有父皇和母后在背后监管着,可是他只要完成了当天的课业,还是有时间溜出去搜集些稀罕玩意儿玩儿。   如今坐上这皇位,连那一丁点的自由都没有了。   母后怕他年少不知轻重,凡事都要亲自过问。朝中大事,他本不敢兴趣,既然母后喜欢去管,那就让她去管好了,何必非要让他时时挡在前面做样子?   赵瑾气恼地将手中的一只白玉花瓶摔在地上,这样的日子真是一天也没法继续下去!都说做了皇帝便没人能管得了他,可如今这样子还不如当初做太子的时候自由。   身边的老太监被花瓶的破碎声惊了一跳,赶忙低声命几个宫女过去收拾干净地上的花瓶碎片。   这个老太监名唤德禄,伺候了先帝一辈子,如今又伺候新帝,自是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躬身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道:“皇上,今日豢养房新进了几只雀儿,听说身上有七种颜色,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赵瑾听他这样一说,眼睛里瞬时亮了一下,但随即眼神又暗淡下去,颓然地往台阶上一坐,无奈道:“还是算了,不去了!若是被母后知道了,又要责骂朕玩物丧志!”   德禄恭顺地笑了笑:“不看也无妨,改日皇上得空的时候,让豢养房的人将那雀儿送过来供皇上欣赏。”他偏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躬身道:“天色已晚,皇上要不早些休息?老奴命人来伺候。”   赵瑾烦躁地摆了摆手,皱着眉气鼓鼓地问道:“德禄,你跟在朕父皇身边这么多年,难道父皇刚继位的时候也会像朕一样处处被人管着吗?”   德禄一低头,道:“先帝继位时已过弱冠之年,皇上您现在还尚年轻,又怎能一样呢?”   “你是说,朕只有过了弱冠之年,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母后就再也不会管着朕了?”   德禄失笑,小皇帝还真是太年轻,想法也着实是简单。   德禄一笑道:“皇上年幼,太后代管朝政,这事古来有之。待皇上您到了能够自己处理国事的时候,太后定当会还政于您。皇上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好好学习如何处理朝政才是。”   赵瑾撑着脑袋沉思了一下,倏而站起身,兴奋道:“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突然,外面的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红色的烟花,映红了北边的夜色。   赵瑾偏头看着外面,皱眉道:“国丧其间,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燃放烟花?”   德禄朝外看了看,回道:“想必京卫府会去着人去查看清楚,明日应该会有结果呈上来。”   宁王府。   赵翊仰头看着天上那一瞬而过的烟花,扯了扯唇角。唐素染站在他身旁,问道:“看你现在的表情,是不是这烟花意味着什么?”   赵翊偏过头看她,一笑道:“我们等的时机终于是来了。”   “跟宋郁他们有关吗?”唐素染继续问。   “是。”   “那他很快就能出内廷大牢是吗?”   赵翊凝视着她的眼睛许久,才道:“你只是关心他能否出那牢笼吗?其他的难道就不好奇?”   “有你在,其他的事我都不担心。可是宋郁,我不得不担心他的安全。”唐素染坦诚道:“其实这场争斗到底谁输谁赢都不重要,我只是不希望我关心的人有任何闪失。无论是你还是宋郁,都不该成为这场权利之争的牺牲品。你能否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赵翊伸手将她一把抱进怀里,闷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你那么关心宋郁的样子,我就恨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也知道,你把他看做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你放心,若是有一天我们两个狭路相逢,我会给他留下活路。”   唐素染被他紧紧禁锢在臂弯里,感受到他在刻意压制着心里的不快,笑道:“平时见你都是一副镇定做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怎么一提到宋郁,你就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又不是你手中的糖,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抢走,你何必这样紧张?”   赵翊将头埋进唐素染的脖颈间,喃呢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会失去。你知道吗?以前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大不了就是丢掉自己这一条命而已。可是这半年多来,你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我有时会想,为何以前我会对你那样视而不见?以至于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光。若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能好好相处,或许你就不会遇到宋郁,更不会跟他成为那么好的朋友。”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是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难道你信不过我?”唐素染道。   “我当然信你。只是我也见过你跟他在一起时的样子,那才是你最真实的样子。没有任何顾虑,嬉笑怒骂皆由心生。我只是害怕自己给不了你那种自由自在地感觉,害怕自己的沉闷压抑了你的天性。宋郁是个有趣的人,他可以随时随地地逗你笑,哄你开心,可是我却笨嘴拙舌的只会惹你生气,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个太过无趣的人,因而逃离我。” 第47章 第 47 章 唐素染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好笑地看着赵翊现在的样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赵翊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并且还是些很中听的情话。现在的他,完全卸下了他原本坚硬的外壳,像一个懵懂的小男孩儿,着实是单纯的可爱。   唐素染此刻突然有了邪恶的念头。   她抓着赵翊的胳膊点起脚尖,一点一点将头靠过去,柔软如花瓣的唇慢慢印在了赵翊凉凉的唇上。   赵翊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即环臂搂住唐素染纤细的腰肢,用力的吻了下去,越吻越深。   直到感觉赵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唐素染才将他轻轻推开,仰起头看着他,红着脸无限娇羞道:“这样,你还害怕我会离开你吗?”   赵翊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甜蜜感觉,木然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唐素染失笑道:“那要怎样你才不害怕?”   赵翊喉结动了动,缓缓道:“再来一次!”   好好的一个单纯美少年,竟被拐带的如此不知羞耻!唐素染觉得自己简直是造了天大的孽!   第二日,大燕巍峨的皇宫刚从睡梦中泛醒过来,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如一道疾风般从宫道间穿梭而过。   赵瑾被一阵急促地喊叫声吵醒,一时间怒火攻心,也不等宫女来伺候穿衣,一把扯开被子,光着脚急速走到门口,还没看清门外的来人便劈头盖脸训道:“狗东西!母后整个天管着朕还不够,连你们也要来管朕吗?”   门外的人站着不说话,眼神里带着愠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皇帝,等着他自个儿清醒过来。   早晨的凉风迎面吹来,赵瑾被激了一下,睡意瞬时烟消云散。他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线,这才睁眼看向来人。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赵瑾一惊,连忙跪地道:“母后!儿臣不知是母后在这里,刚才冒犯了母后,还望母后原谅。”   太后只是撇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气势威严地迈步走进殿内,待走到大殿中央才停下步子转过身道:“瑾儿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哀家又怎敢怪罪皇上呢?地上凉,来人,快把皇上扶起来。”   赵瑾见母后脸色不太好看,心知自己刚才的话触怒了母后,只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他一个纵身从地上爬起来,快速跑到母后身边抱住母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别生儿臣的气了,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以后一定好好听母后的话,不再惹母后生气了。”   偏偏太后也确实吃这一套。赵瑾自小便由她亲自教导,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只要一撒娇,她就彻底没辙了。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她又怎么舍得真的生他的气?   太后无奈地皱了皱眉,将赵瑾从她的胳膊上扒拉过去,嗔道:“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你这样子若是被大臣们看到了,他们哪还会怕你?”   “不是有母后在吗?他们怕母后就行了,怕不怕儿臣都无所谓。”赵瑾继续粘了上去道。   太后被他这话噎住,沉默了一下,踱步走到座椅边坐下,板起脸道:“你要想坐稳这个皇位,就必须让他们怕你!哀家能为你遮风挡雨一阵子,却护不了你一世!”她见皇帝现在似乎也听不进她的话,轻叹一声,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罢了。这些以后再谈。哀家现在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有什么事母后自己做决定就好,不用跟儿臣商量。”赵瑾继续卖乖道。   太后瞪了他一眼。   赵瑾缩了缩脖子,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低头道:“母后您说便是,儿臣听着。”   太后缓了缓脸色,接着道:“今天一早,哀家收到边关传来的急报,胡狄最近在关外越来越不安分,屡次骚扰边塞要镇。依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很可能是想要趁现在我大燕新皇根基不稳之时,再次挑起战争。皇上今日上朝,大臣必定会在此事上产生分歧,皇上到时看哀家的眼色行事,千万不要被他们左右了想法。”   “胡狄只是一个边陲小国,竟敢如此猖狂!若是五哥带兵打过去,肯定把他们吓得滚回老窝去!”提到五哥,赵瑾颇为骄傲。   太后又瞪了他一眼,斥道:“幼稚!”   “那么母后的意思是什么?是主战还是主和?”看到母后如此严肃的样子,赵瑾总算是认真起来。   太后看着她沉默了一下,良久,才继续道:“哀家是什么想法都不重要,皇上只要知道,无论哀家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大燕好,这样就够了。”   赵瑾一向不敢忤逆母后的任何决定,所以自登上这皇位以来,所有的朝事都是母后说了算。母后从来不会这样郑重地来嘱咐他。可见这次母后的决定一定不会简单。   赵瑾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可是又不敢多问,只得点头应道:“儿臣知道了。”   晌午刚过,张叔从信鸽的爪子上得到了一封密信,急匆匆便赶到了韶华苑。   赵翊近来闲来无事,竟有了教唐素染写毛笔字的兴致。   怪只怪唐素染以前上学的时候觉得毛笔字在现代实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便也没怎么上心地去好好练习,以至于她的毛笔字写出来及其难看。   更可气的是,这个时代的唐素染毛笔字似乎也不怎么好看。赵翊第一次见她写出的字的时候,眉毛都皱成了一团。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当时的表情就是:简直难以入眼!   张叔闯进来的时候,来人正背靠胸地倚在一起,赵翊握着唐素染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好自己的名字。   张叔抬眼看到这副情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立在原地。   唐素染觉得最近赵翊的脸皮似乎是越来越厚了。这要搁以前,他早就跳开离她八丈远,顺带还要面红耳赤赶紧撇清。可如今他竟面不改色地抬头看了张叔一眼,不急不躁地继续着手中地动作,淡淡道:“张叔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听着呢。”   张叔看了看唐素染,犹豫了一下没做声。   这下换做唐素染尴尬了。   她知道有些事张叔不好当着她的面说,可赵翊似乎并不打算放她离开。她手中握着毛笔,随着赵翊手肘的带动在纸上飘逸地写下一个“染”字,心想总算是结束了。可还没等她舒口气,赵翊却继续抽出一张白纸铺在桌面上道:“写字要用心,刚才你走神了,再写一次。”   唐素染差点晕倒过去!大哥,有人看着呢,我还要面子的啊!   她开始有些怀念原先那个喜欢害羞的赵翊了。到底是谁这么丧尽天良的把一个纯真少年变成了如此不要脸的样子?   真该千刀万剐了她!   张叔轻咳了一声,觉得事情不容拖延,终于还是开口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今日早朝,太后主张将含玉公主远嫁胡狄,作为稳住胡狄的筹码。”   赵翊手中的动作停下来,猛地抬起头看向张叔,疾步走过去接过张叔手中的纸条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愤然道:“想不到父皇才刚走,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花颜打发出去!”   唐素染放下笔走到赵翊身边,震惊道:“太后要让去花颜和亲!皇上难道会同意吗?”   “信上还说,皇上今日在朝堂上与太后起了争执,可是最终还是没能改变太后的决定。现在和亲的文书,怕是已经在去胡狄的路上了。”张叔回到。   “我了解皇上。他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但对于花颜这个姐姐,他还是很看重的。想来个决定太后并没有事先告诉他。”赵翊道:“皇上现在没有实权握在手里,即便他不同意,也不能改变什么。”   “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花颜和亲?”唐素染急道。   赵翊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一团,定定道:“看来我们要抓紧了。现在只能看谁的动做比较快!”   唐素染低头想了想,突然道:“我要进宫去见花颜。她现在一定不好过,我去陪陪她。”   赵翊回过头看她,脱口道:“不行!你现在进宫会很危险!”   “可是我们不能不管花颜啊!”唐素染道:“我知道。不止是皇上,你也很看重花颜这个妹妹,她出事,你比谁都急着想去看她。可是你现在不方便进宫,那么就由我去吧。”   赵翊默了默,扳过唐素染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是心疼花颜,可是我更不愿你去冒险。你们两个,我谁都不会舍弃!”   唐素染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他们现在还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只是进宫去看看花颜现在好不好。如今花颜对太后还有大用,她也不希望花颜现在闹出什么事来,巴不得有人去劝劝花颜呢。”   赵翊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此次进宫,只要看看花颜的情况就好。别的什么都不要做,我会派人在宫门口等你,只要看到花颜没事,你就尽快出宫。”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唐素染故作轻松道。   好在虽然换了皇帝,唐素染手中的令牌倒是依旧管用。 第48章 第 48 章 玉华宫的守卫似乎比先前多了一些。   这是唐素染来到玉华宫外后的第一感受。虽然她前几次来的时候并没怎么在意守卫情况,可还是感觉到了这里与以前明显的不同。   原先领路的宫女不知被调往了何处,现在来引路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领路宫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弓着身将唐素染引进大殿内便行了礼退了出去。其他的太监与宫娥也是眼生的很。所有人脸上仿佛都写着“谨言慎行”四个字,他们见到唐素染只是礼貌性的行了礼,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整个玉华宫充满了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感。   进入大殿,赵花颜抱膝坐在殿内的台阶上,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没有任何装饰的披散在背上。她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衣,衣袍长袖就那样颓然地瘫在地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只蜷缩在角落里,受了惊吓的小鹿。   唐素染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跟原先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联系起来。   唐素染走到她身边,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花颜。”   赵花颜木然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目光无焦点的往前面扫了一下,好像过了许久才看清来人。待看清眼前站着的是她的染姐姐时,才突然起身一头扎进唐素染的怀里,哽咽着喊了一声:“染姐姐!”然后便是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是要将她这一阵子受的委屈统统宣泄出来。   唐素染只能蹲下身轻轻的抱住她,不住的抚着她的背来安慰她。   过了许久,赵花颜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看着唐素染,哑着嗓子问:“染姐姐,五哥还好吗?”   唐素染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五哥很好,只是很担心你,他现在还没被允许进宫,所以只能让我来看看你。”唐素染将赵花颜从地上扶起来,将她引到铺着厚毯子的矮几边坐下,心疼道:“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苦,也很难过,可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照顾好自己。父皇生前最疼你,若是父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万分心疼的。”   “可是父皇他永远也看不到了,不是吗?”赵花颜眼神黯淡地看着桌上的一颗琉璃珠,喃喃道。她的眼泪似乎在刚才都已流光了。即使是提到最疼爱她的父皇,心里虽如刀绞般,眼睛里却干涩地流不出泪来。   上次见到这颗琉璃珠的时候正上皇帝的大寿之日。那时的赵花颜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一心想要逃脱父皇的束缚,无畏无惧地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天地。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她的人生便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父皇离世,兄长反目,自己也即将被远嫁,这些接二连三的打击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   “虽然父皇不在了,可你还有你五哥,还有染姐姐啊。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决不会至你于不顾。”唐素染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和你五哥都不舍得你嫁往胡狄。花颜,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相信你五哥,他一定会代替父皇好好保护你的。”   赵花颜茫然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殿外,淡淡道:“染姐姐,五哥现在也很难吧?其实你不必瞒我,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并不傻。五哥目前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多少,甚至比我还要艰难。”   唐素染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赵花颜说的是事实,赵翊现在的处境确实是最难的时候。   赵花颜偏过头看着唐素染,脸上很是平静,缓缓道:“染姐姐,你和五哥不必再为我担心。你回去告诉五哥,花颜很好,花颜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处处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身为皇家子弟,每个人都要做好随时为国家牺牲自我的准备。五哥是如此,六弟是如此,我也不能例外。若用我能换来大燕的和平,让父皇传下来的江山稳固,大燕百姓不受战乱之苦,我愿意嫁!并且心甘情愿的嫁!”   唐素染觉得眼前的赵花颜似乎已经完全变成另了一个人,她在这短短时间内突然长大成熟了许多,可这样的一种成熟,却让人无比的心疼。   玉华宫的生面孔很多,有些话唐素染不能跟赵花颜明说,虽然她很想告诉赵花颜:你的五哥一定会来带你离开这里,给你想要的自由。   可是她不能说。隔墙的耳朵太多,一旦她的话被传到太后那里,赵翊将真的永无翻身之地。   别过了赵花颜,唐素染心事重重的往宫外走,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在耳边:“什么人如此大胆,见到太后驾撵竟不下跪行礼!”   唐素染被这一声惊的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太后高高地端坐在驾撵之上,慌忙跪下:“宁王妃素染不知太后驾到,冒犯了太后,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声音道:“哦,原来是宁王妃在这里。”她又偏头睨了一眼立在驾撵旁的太监,斥道:“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就在这大呼小叫的,看哀家回去怎么罚你!”   那太监一听,哆哆嗦嗦地往地上一跪,一头磕在地上,请罪道:“太后恕罪。”   太后不再看他,只是将目光落在唐素染身上,露出一个无比和蔼的微笑道:“宁王妃快起来,你身子不好,地上凉,别伤了身子。”   唐素染道了谢,才缓缓站起身,垂目看着地上等待着太后继续演绎她的慈母形象。   太后看了她许久,长叹了一声道:“翊儿已经在府中休养了好一阵了吧,宁王妃回去给翊儿带个话。若是得空,让他偶尔进宫来看看哀家。自打先帝丢下哀家先行而去,哀家总是感觉孤独的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翊儿也算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这阵子时常想起他小的时候围在哀家身边玩闹的样子,或许是人老了便会念旧,跟他说,哀家很是想他。”   唐素染行了礼,恭敬道:“是。素染回去一定将太后对王爷的思念之情告知王爷,相信王爷听到也一定会感念太后的记挂之恩。”   太后点了点头,道:“天色不早了,宁王妃早些回去吧。”驾撵重新启动,在经过唐素染身边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太后偏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唐素染道:“对了,哀家倒是忘了问,宁王妃此次进宫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若真是有什么难事,宁王妃该跟哀家说说才是,哀家也好为宁王妃做主。”   唐素染低了低头,回到:“素染此次进宫,只是跟含玉公主说一些家常话,并没有什么难事,多谢太后关心。”   太后“哦”了一声,才道:“原来是来见颜儿的。那倒也是应该,毕竟等颜儿嫁到胡狄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怕是会很少了。”她斜眼看了唐素染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没想到宁王府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哀家早上才宣布和亲的事,宁王妃下午就进了宫。看来翊儿还真的是很关心颜儿这个妹妹呢。”   唐素染不慌不急地回到:“太后误会了。素染在进宫以前并不知道含玉公主要和亲的事,直到刚才素染见到公主,才从公主口中知晓此事。公主大义,愿意以一己之躯恢复边关的危机,素染敬佩不已。素染刚才只是在为难回到府中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告知王爷,才会一时没注意冒犯了太后。王爷与公主自小便很要好,如今公主要远嫁,王爷心中定然会不舍。”   “是吗?”太后深深地看了唐素染一眼,微笑道:“那倒也是。颜儿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嫁人只是迟早的事。翊儿若是真舍不得,大可常进宫来看看她,顺便也来看看哀家。”   唐素染行了行礼,算是谢过了太后的体谅。   太后掩嘴打了个哈欠,瞅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太监,不耐道:“还不起来!你的帐哀家往后再跟你算!哀家累了,陪哀家回宫吧。”   太监连忙千恩万谢起了身,捏着嗓子喊了一声:“起驾——”   唐素染恭敬地立在原地,直到太后的驾撵消失不见,才深深舒了口气,转身往宫外走。   回到宁王府,唐素染并没将见到太后的事告诉赵翊,当然也就没将太后的话传递给他。只是将花颜的情况说了一下,赵翊听后只是站在窗口沉默了许久。   最近边关不顺,京城似乎也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不止是赵翊察觉了此时的异样,连韩牧春都觉得最近的京城似乎越发不太平。   先是国丧其间有人竟公然在城内燃放烟花,他命京卫府查了许久,人也抓了一大堆,最终却仍是一无所获。虽然他把京卫府的府正给了革职,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但终究是给人留了个不称职口实。   再然后便是城外这几天莫名的多了许多难民出来,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难民的问题本不该他来管,奈何难民被拦在城外竟生出不满,多番在城外聚众闹事,这就在他的管辖范围了。   韩牧春一个头两个大,心想最近一定是流年不顺,才会一时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来。 第49章 第 49 章 韩牧春这边一不顺,就得想个法子出气,于是进内廷大牢看宋郁,便成了他最好的消遣方式。   宋郁背靠在墙上懒洋洋地看着他,一笑道:“呦,咱们大燕的新任大将军韩大人今天倒是闲的很啊,以前一天也就来看在下一次,怎么今日大白天的就能见着?在下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呢!”   韩牧春一撩袍子坐在牢房外的椅子上,盛气凌人地看着牢里被锁着不能动弹的人,冷冷道:“本将军上任,自是天下太平。不过只有你死了,才算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宋郁挑眉笑了笑,道:“是吗?那在下可得多活几天,不然这天下若是没了我,韩将军岂不是要成了摆设?相信韩将军也不是那种厚着脸皮白拿朝廷俸禄的人,是吧?”   没错!一直以来,他韩牧春只是个摆设而已。朝中武将瞧不起他,军中将士无人服他,若不是姨母和舅舅的威吓在,他又怎能安然无恙的稳坐将军之位?   韩牧春最近已经听了太多这样的话,今日却被一个小毛贼嘲讽,气自是不打一处来。他猛地站起身,冲到牢房外,逼视着宋郁,阴森着脸道:“可惜你没有时间见到那一天了。明日的太阳将是你见到的最后一个,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宋郁斜了斜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真好,时候终于到了。”   韩牧春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来气,索性抽出腰间的长剑,“咣当”一声将牢门上的铁锁劈开,冲到宋郁身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咬牙道:“老子是说你的死期到了,你他妈在这儿跟老子装什么淡定!”   宋郁这几日受了几次刑,旧伤添新伤,再加上牢里的饭菜实在是差的很,本身就有些虚弱,被韩牧春这样一拽,虚虚晃晃地便往韩牧春身上倒了下去。   韩牧春反应极快,手上一推又将宋郁按回墙上,怒视着他道:“你在这跟老子玩儿什么花样?”   宋郁靠在墙上,脚下稳了稳哂笑一声,将胳膊摊开展示着身上的伤和铁链给韩牧春看:“在下都被韩将军锁成这个样子,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韩将军未免有些杯弓蛇影了吧?刚才在下只是腿有些软,占了点韩将军的便宜,韩将军别介意啊!”   “不管你是真的不怕还是在强装无所谓,老子都没那个耐心再继续陪你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韩牧春手上一松将宋郁重新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最好还是祈祷你那些同党明天不要出现,否则他们就只能给你陪葬!”   真奇怪,明明韩牧春每次都是想来寻找好心情的,但每次却都被宋郁气得更甚!   天还未亮,韩牧春的府门便被一阵焦急的拍门声惊开。   宋郁在内廷大牢不见了!   昨天还在韩牧春眼皮底下的宋郁,今日却凭空消失。四条铁链锁着他,身上还带着伤,他是怎么逃走的?   内廷大牢的主事李肃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哆嗦着跪在地上,一味的强调内廷大牢如何守卫森严,如何恪尽职守,却始终无法解释犯人是如何不见了的。   韩牧春抬脚将他踹翻在地,失控吼道:“别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若是你们内廷的人都没有问题,难道他宋郁会妖法,能够无声无息地躲过你们的重重守卫,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看你是在这个位置坐的时间太久了,想挪挪地方呢吧!”   李肃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着,战战兢兢道:“下官这就回去彻查此事,还望将军再给下官一次机会。”   “滚!”韩牧春眼不见心不烦的一挥手将他打发走,心里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干净。   赵翊这边刚吃过早饭,张叔便捧着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赵翊打开看了看,意料中的扯动了一下嘴角,随手将纸条递给了唐素染。   唐素染放下手中的筷子,将纸条接了过去,那纸条上三个细细的小字,却将一件大事交代的清清楚楚:宋已逃。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说过,他从来不会做致自己于死地的事情。”赵翊道。   明白纸条上的意思,唐素染近日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将纸条交给张叔去焚毁,偏头看着赵翊笑道:“没想到你倒比我更了解他。你们其实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朋友?”赵翊重复着两个字,无奈地笑笑道:“他可是说过,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接下来会怎样?”唐素染问。   赵翊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会是一场暴风雨。”   平静不过三日,一匹快马撕裂夜色,呼啸着直接进了皇宫,掀起的狂沙将整个京城渐渐笼罩进一片迷雾里。   若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发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骑马闯宫?   报信的小吏急急面见太后,据实禀报了这几日各地发生的要事。   □□由庞德郡开始,逐渐蔓延到河下,禹州,惠安等地。目前已经有五六座城池被暴民占领,并且这次暴动并没有停止的趋势,而是逐渐向京城围拢过来。   太后听了禀报脸色蓦地难看起来,急问道:“为何会突然涌出这么多暴民来,先前就没有任何迹象吗?”   趴在地上的小吏忙回道:“小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地里冒了出来,将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郡守大人命小人连夜出城报信,如今情况如何,小人也不知。”   太后指了指侯在一旁的太监:“宣春儿去朝阳殿。”   底下的人近日为赵瑾寻来了一株半人高的血色珊瑚,那红色既纯正又温润,是件十分难得的佳品。他此时正绕着这件稀罕宝贝兴致勃勃地研究,便听见殿外太监喊道:“太后驾到——”   赵瑾慌忙吩咐立在两旁的太监将他那宝贝疙瘩收拾起来,免得太后看到又要骂他。谁知太后的脚步太快,还没等小太监将珊瑚藏好,太后已经跨过门槛。赵瑾忙闪身过去将那珊瑚掩在身后。   太后瞟了一眼藏在赵瑾身后的红色物体,一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的脸色及其难看,厉声道:“德禄,去把那个东西给哀家砸了!”   德禄为难地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小皇帝,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太后,这两个祖宗谁都不好惹,这该如何是好?   太后斜眼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哀家的话不管用是吗?”   德禄连忙跪下道:“老奴不敢。只是……”他为难的将眼神投向了小皇帝,不敢将余下的话说出口。   赵瑾横着身子往那珊瑚前一档,急道:“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还是您觉得儿臣还不够听您的话?儿臣改还不行吗?”   太后不理他,只是气冲冲地径直走到旁边,亲手拎起一把椅子便朝赵瑾身后砸了过去。   “噼里啪啦”一通响,还没等赵瑾反应过来,他那件宝贝已经碎成一堆渣滓。   赵瑾从来没见过母后如此失态的样子,登时便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太后喘着粗气瞪他,道:“皇上可知道如今大燕正面临着灭国的危险,而你却只知道玩儿这些没用的东西。若是这个国家没有了,皇上难道还指望你收藏的这些宝贝来救驾吗?”   赵瑾被这突如其来地训斥打击的有些懵,但很快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嗫喏道:“儿臣知道错了,母后切莫生气。”   “知错?这话皇上说了多少次哀家不想再提,只是希望皇上能够明白如今咱们母子的处境,早点懂事起来才好。”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   韩牧春急急忙忙进来,瞧见地上的一堆红色渣滓愣了愣,随即下跪向太后和皇上请了安。   紧要关头,太后懒得在此时跟儿子讨论如何当一个称职的皇帝。她向韩牧春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转身看向赵瑾道:“如今接连几个州县被暴民控制,皇上要尽快想出应对之策才是。”   “以往出现这种事,都是五哥去镇压,只要五哥出马,这些□□很快便会平息。可是……”赵瑾看了一眼韩牧春,小声道:“现在五哥休养在家,不知能否出战?”   太后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哀家跟皇上说过,翊儿因连年征战落下病根,不适宜再领兵。所以你父皇才会下旨让他安心在府中休养。皇上就不要总是将希望寄托在你五哥身上。”   “那……儿臣一切听母后安排就是。”赵瑾低头道。   太后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韩牧春:“春儿,如今姨母能够指望的只有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姨母对你的期望。”   韩牧春立时挺直了脊背,信心满满道:“姨母尽管放心,春儿一定不负姨母所托,将那帮暴民打到安分为止。”   “皇上,把你的右虎符取来交给春儿,好让他调兵前去镇压叛乱。”   “是。”赵瑾回头对德禄道:“去把虎符取来。” 第50章 第 50 章 韩牧春捧着盛着虎符和调兵圣旨的锦盒往宫外走,心里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暗暗高兴。   谁说整个大燕只有你赵翊最能带兵打仗?谁说除了你赵翊没人能驾驭百万雄师?我韩牧春很快会证明给世人看,谁才是真正的“战神”!   可还没等韩牧春从一战成名的美梦中泛醒过来,他就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他一直藏在书房暗格里的那半虎符不见了!   没有虎符就没办法调兵,没办法调兵他又如何去平叛暴民?更要命的是,身为军中统帅,竟弄丢虎符,这是何等大的罪名?即使姨母偏袒能保住性命,恐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个将军之位也将再次拱手让人。   他不甘心,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姨母命他明日一早便带领十万大军前往惠安,阻止叛军继续往京城靠近。如今没了虎符,他该如何才能让那些将士听命?   军营中大部分都是跟随赵翊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兵,在他们眼里,韩牧春只是个靠关系上位的无能之辈,根本不配跟宁王相提并论。他们平日里虽然不能明着抗命,但不该自己出的力也是多一分都不会出的。   正在韩牧春在书房来回踱步想不出办法时,唐倾菡盈盈推门进来。她见韩牧春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关切道:“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韩牧春回过身看她,斟酌着这件事该不该让她知道。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多个人商量总比一个人在这干着急的强。   他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严实,转身看着唐倾菡,低声道:“眼前确实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处理的好,或许我将千古留名,处理的不好,我将万劫不复。你我夫妻如今同坐一条船,我也不想瞒你。你聪慧过人,帮我分析一下到底该如何度过这场危机。”   韩牧春将事情的始末跟唐倾菡说了一遍,并将自己的想法和顾虑也一并说出。唐倾菡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将所有可行的办法都想了一遍又都一一否决,忽然她抬起头看着韩牧春道:“将军可否把您的那半虎符画个样子给我?”   “你要做什么?”韩牧春疑惑道。   “以前听说城西有个鬼市,专门做一些不见光的生意。鬼市中有一位造假高手,人称“神手李三”,据说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他看上一眼,便能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即使是原来做出那件东西的人,也无法辨别哪个真哪个假。若将军打算将丢虎符的事暂且瞒下来,可愿冒险一试?”   “造假虎符?这可比丢虎符更加严重!一旦被发现,即使是姨母恐怕也救不了我。”韩牧春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倾菡道。在他眼里唐倾菡一只是一个温顺守规矩的人,没想到她竟会生出这么大胆的想法来。   唐倾菡浅浅一笑,说道:“倾菡只是给将军提供主意,至于要不要用,全凭将军自个儿定夺。”   韩牧春背手在屋内踱步,过了许久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拳头拍在掌心上下定决心道:“就这么办!我带兵去镇压叛乱其间,让管家带人私下里抓紧寻找偷虎符的人,只要瞒过这一两个月,等虎符找到,再换回假的便是。”   他又十分不放心的向唐倾菡确认道:“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这虎符自古以来便无人能造假,不会出什么纰漏吧?你一个家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知道这些?”   “将军若是不放心,可以随便拿一件府上的东西去试一下,确认以后再行事。倾菡也是听二哥说过此时,将军想必也知道,我那个二哥是最喜欢去这些不入流的地方厮混。二哥虽然正事做不来,但这些歪门邪道的事,他绝不会说错。”唐倾菡浅笑道。   午时刚过,漠南北一路风驰电和地赶往宁王府。   赵翊躺在芳林苑树下的躺椅上闭眼晒太阳,唐素染则蹲在围栏旁拿根红萝卜逗兔子。   这两只兔子短短几个月便长胖了不少,蹲在那里俨然两个滚圆滚圆的雪球。可见锦翠和香凝在照顾兔子方面也是颇为上心。   赵翊最近越来越喜欢待在芳林苑里赖着不走,唐素染旁敲侧击的让他忙别的事去,他却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也不知是故意装作听不懂,还是唐素染撵人撵的太含蓄。   他待在这里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或静静坐着,或拿本书看,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悠闲的晒太阳,话也不多说,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唐素染在干什么,当发现目标正自个儿在那儿找事消遣,他也只是浅浅一笑不去打扰,继续静静待着。   唐素染却实在有些受不了,她才不想整天守着个闷葫芦逗兔子玩儿!她要出去找别的乐趣,要找人斗嘴,不然她马上就会长出蘑菇来。   可是只要赵翊在这儿,香凝和锦翠便正大光明地退出去偷懒去了。只留下两只只知道吃的兔子跟她大眼瞪小眼。无聊!实在是无聊!   漠南北驻足在月亮门,探头朝里面望了望,看到的确是一副安逸娴淡地惬意画面。   他不忍心打扰王爷难得的好时光,只得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进去?显得自己忒不懂事!不进去?这么大的好消息憋着不说实在是难受。   张叔走过来看他一副想进不敢进的样子,会心一笑问道:“将军想必是一路赶过来还没吃午饭吧?老奴吩咐厨房备了些酒菜,将军可先去用一点儿。”   漠南北忙到:“多谢张叔了。”   还没等漠南北转身,赵翊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扬声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漠南北回转过来,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迈步进了院子。他站在赵翊身边搓了搓手,弓着腰先是嘿嘿一笑,道:“王爷,属下本不想打扰您和王妃的,只是军营里出了大事,属下这才赶过来跟王爷您禀报。”   “嗯。”赵翊淡淡应了一声,没睁眼:“说吧。”   漠南北偏头看了看已经站起身看着他的唐素染,又回过头看向赵翊,口是心非道:“要不属下待会儿再来?反正这事也不着急。”   赵翊睁开眼坐起来,看着眼前早已快要憋不住的大老粗道:“不想打扰也已经打扰了,还在扭捏什么?你什么时候竟把姑娘家那一套学会了?快说!”   漠南北立刻站正,僵硬着脖子用极快的语速道:“韩牧春今天一早进军营调兵,被属下发现他用的虎符是假的,当场便把他拿下了,现在正压着他进宫面见圣上。”   “嗯,知道了。”赵翊听完继续躺回躺椅上闭目养神,做了个赶人的手势:“回去吧。”   “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做?”漠南北笑出了满脸褶子,弯下腰往赵翊身边探了探,兴奋道。   事情果然如王爷所料,甚至比王爷料想的更顺利。   原本想着韩牧春丢了虎符,顶多被办个失职之罪,丢掉大将军的位子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只要他韩牧春能挪开位置,王爷重掌军权便是迟早的事。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大胆,竟敢私自伪造虎符,这个罪名若是成立,即使不是死罪,也会让他从此万劫不复!   自作孽,不可活!   漠南北在接过虎符察验的那一瞬间,手几乎是颤抖的。他很清楚韩牧春的左虎符早在那天晚上就被人拿走了,如今呈现在眼前的必定是假虎符不会错。他实在太过兴奋,以至于站在旁边的韩牧春以为这个土老帽一定是头一次看到虎符,才会如此激动,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轻松躲过这一劫。   谁料漠南北将虎符接过去,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命人将韩牧春摁下了。   韩牧春怎么也想不明白,虎符在自己手中也有好几个月了,自己拿在手里摩挲了不知多少遍,它身上的每一处纹饰自己闭眼都能知道长什么样子,对它的熟悉程度简直比对自己媳妇儿都要熟悉。连自己都无法分辨出真假的手艺,漠南北是怎么一眼就看穿的?   他做梦也想不到,漠南北根本不用认真辨认就知道那是假的,因为那个真的早已被人从他眼皮底下带出了京城。   赵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漠南北那张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皱了皱眉道:“还不走?等着本王管你饭呢?!”   漠南北悻悻地笑了笑,道:“这就走,这就走。属下不敢再打扰王爷和王妃。”转身便嘀咕起来:“老漠饿着肚子赶了一晌午的路,还真的是饿了。”   也不知道张叔备的饭还在不在?   唐素染朝他笑了笑,目送着一脸傻笑的漠南北离开。她走到赵翊身边去拉他起来,边使劲儿边道:“你倒是沉得住气。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太后会怎样处置韩牧春?”   赵翊顺着她的力道坐起身,胳膊一用力将唐素染拉坐进怀里,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道:“不管她如何想要偏袒,这么大的罪,即使她是太后,也不能不顾天下人的议论而轻饶。”他伸手顺了顺唐素染的头发,继续道:“再加上现在各地正在闹□□,民心已经不稳,她若是公然偏私,岂不是将民心推得更远?她不会这么傻。” 第51章 出征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光点打在二人身上,甚是温暖。   唐素染靠着赵翊身上,点了点头道:“这次的□□会是宋郁他们做的吗?”   “八九不离十。”赵翊用鼻尖蹭了蹭唐素染的耳朵:“先前胡狄扰乱边境或许也跟他们有关。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太后会以和亲的方式来安抚胡狄。相对于和他们这些乱民合作,胡狄更愿意跟大燕达成共盟。”   “胡狄现在作壁上观没有任何要帮他们的意思,想必也是想先观察一下形势,伺机而动。”赵翊道。   唐素染在赵翊身上坐的不太舒服,她挪动了一下想要起身,赵翊却将她紧紧箍在身上,喃喃道:“别乱动,你在乱动我就要犯错了。”   唐素染听了羞红了脸,不敢再乱动,颓然发出感慨:“天哪,我真想抽自己一顿。”   赵翊将她又往身上揽了揽,侧头看着她笑:“后悔惹我了?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闷葫芦黏起人来,简直是要命啊!   唐素染觉得他和赵翊现在简直是颠倒了位置。   如今她成了纯情小白兔,而赵翊却变成了邪恶大灰狼。赵翊这一阵子看她的目光,跟那两只兔子看到红萝卜时一模一样,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兽性大发,将她生吞了。   所以,当初到底是谁那么想不开去惹他!不!这绝对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赵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或者就是赵翊也被穿越了!否则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韩牧春被下了大牢,满朝武将无一人敢主动应战。   早已归田的谢老将军听说此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现在朝堂上,声音依旧洪亮:“太后若是不嫌老臣年迈,老臣愿意重新披甲上阵。即使拼了这条老命,老臣也要为我大燕出尽最后一份力。”   谢童是三朝老臣,先是跟随始祖皇帝打下江山,后又辅佐□□皇帝稳固江山,他在朝中的威望向来极高,太后自然不敢怠慢。   太后站起身从台阶上下来,示意太监搬了椅子来给谢老将军坐下,恭敬道:“老将军为我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已是八十高龄,本该好好在府上颐享天年,哀家又怎忍心让老将军受那份颠簸之苦呢。老将军倘若有什么闪失,哀家将来更是无颜去面见先帝了。”   “既然太后如此厚爱老臣,老臣便不让太后为难了。只是如今国家正处于危难之时,老臣斗胆举荐一人担此重任,还望太后考虑。”谢老将军道。   “老将军请说。”太后十分客气道。   谢老将军握拳在唇边咳了两声,道:“宁王殿下自小跟着老臣南征北战,老臣曾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老臣的本事他自是学了八/九分。虽说先帝体谅宁王殿下身体有恙,让他在府中休养。但老臣相信,当此危难之时,宁王殿下绝不会袖手旁观,定当竭力为大燕而战。还望太后能够恩准,让宁王殿下即刻领兵前去剿灭叛军,还我大燕太平盛世。”   太后早知谢童会推赵翊出来,尽管心里十万个不愿意赵翊重掌兵权,但又不能不给他面子。何况现在确实没人比赵翊更合适。她犹豫了一下道:“老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朝廷正处在为难关头,哀家那不争气的外甥又犯下重罪,唯一能担此重任的只有翊儿了。哀家即刻便下旨,命翊儿领兵出征。”   圣旨拿到宁王府的时候,赵翊正在仔细地给唐素染梳头。她的头发又黑又长,长到腰间。赵翊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梳理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扯疼了她,边梳边道:“以后我经常给你梳头好不好?”   不好!唐素染对此建议坚决不同意。   平时锦翠来给她收拾头发,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就会变换出许多个样式来,而赵翊已经将她按在这张椅子上半个时辰了,她的头发仍旧还只是头发。他一个常年练武的人在那儿站半个时辰倒是不痛不痒的,可她已经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断掉了。偏偏她还不忍心去打扰他的雅兴。   为了自己的脖子,坚决要将他这个恶趣味扼杀在摇篮里!   张叔匆忙进来见此情景又退出门外,垂目道:“王爷,宫里来了圣旨。德禄公公在前厅等着呢。”   赵翊不慌不忙的将梳子放在梳妆台上,弯下身子盯着镜中的唐素染笑了笑:“染儿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没关系,王爷尽管去忙正事。我让锦翠过来帮我梳头好了。”唐素染敷衍地笑了笑道。   她巴不得他最好别再回来,好让她可怜的脖子歇一歇。   赵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没关系,我喜欢给你梳头。”接着不等唐素染继续抗议,便出门跟着张叔去前厅接圣旨。   唐素染此刻已经生无可恋!   赵翊跪地听完宣旨,伸手将圣旨接了过去,起身问道:“皇上可还有别的话要交代?”   德禄一躬身,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赵翊,低眉道:“太后吩咐将这重新打造的虎符交于王爷,望王爷能够好生保管。那枚被窃取的虎符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王爷尽管带兵剿贼就是。”   赵翊将锦盒接了过去,微微欠身道:“有劳公公了。劳烦公公回去给太后回话,就说赵翊一定不负太后所望。”   德禄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着赵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公公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必有所顾虑。”赵翊浅笑道。   “没什么,就是人老了总是健忘。”德禄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双手捧着递给赵翊:“先皇临终前曾交代老奴在合适的时机将这个东西交给宁王殿下,老奴觉得如今正是时候。”   “父皇留给我的?公公可知里面是什么?”赵翊诧异地接过德禄手中的锦囊   德禄笑了笑道:“老奴不敢擅自打开,王爷随后打开便知。”又一躬身道:“老奴告退。”   赵翊躺在树下的躺椅上,举着手中的锦囊看了许久。   父皇临终时,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原本以为这一生的父子缘分也算是就此终止了。再也没有谁欠谁,更没有谁念谁。没想到父皇竟还会给自己留下了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赵翊一直不敢去打开。   近乡情更怯,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唐素染猫着步子悄悄靠近赵翊,突然一个袭击将他手中的锦囊夺了过去。   “看什么看地这么入神,难道是哪个小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   赵翊霍然站起身,但很快又将身上的戾气收了回去,无奈一笑道:“哪来的什么小姑娘?我身边不就你一个小姑娘吗?乖,还给我。”   “怎么?不敢给我看?”唐素染使性子道。   赵翊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柔声道:“你想看就看吧,我和你之间不会有秘密。”   唐素染倒也不客气,三两下便打开了锦囊,从里面翻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黄色锦缎来。   打开锦缎,上面只有四个字:便宜行事。   赵翊看到这四个字,瞬时便愣住了。这四个字虽然简单,但意义却十分重大。尤其是上面还郑重的盖上了皇帝的印章。   唐素染不明白其中的厉害,赵翊却十分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这无疑是父皇给自己留下的一把尚方宝剑,用来保护自己,也用来守护大燕。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对父皇的了解都是错误的?他对自己的疏远都是刻意为之?甚至借助花颜的那件事将自己禁步府中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赵翊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会对父皇更加愧疚。那种愧疚感压在心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自己竟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父皇,甚至还对他颇有埋怨。身为人子,甚是不孝!   唐素染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转过身看着他道:“你怎么了?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看到这四个字会如此震惊?”   赵翊沉默着不说话,突然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涩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父皇,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跟母妃重逢,即使见着了面,又是否还会像当初那样恩爱有加。”   唐素染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会的,一定会的。”   事态紧急,赵翊接到圣旨的第二天便率十万大军马不停蹄的往惠安赶去。唐素染也在随行的队伍里。   赵翊始终是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京城。虽说京城中还有她的娘家撑腰,可是长公主府现在早已不复当初,万一城中有便,长公主府能不能顾得上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还很难说。   所以他宁愿被人说他儿女情长,也不愿将她至于危险境地。至少她在他身边,他便有把握护她周全。   行军路上条件艰苦,遇到下雨天更是泥泞难行,但好在还算顺利,大军行进了将近半月,总算是来到了惠安城外。   赵翊站在城外的山上,遥遥眺望着近在眼前的惠安城。   这里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如今惠安城落入叛军之手,要想阻止他们继续往前推进,就必须想办法夺回惠安才是。   漠南北已经率了三万大军绕到庞德郡后,程琳率两万从左翼推进,高怀率三万从右侧包抄,现在留给赵翊的只剩下两万人。   据探子来报,惠安城内至少有五万精兵驻守,以少对多,这将会是场恶战。 第52章 第 52 章 现在只能希望漠南北他们能够顺利拿下庞德,河下,尽快前来与他会和。   城楼高高的围墙上挂着黑色红边的旗帜,上面一个大大的“宋”字证实了赵翊先前的猜测。   惠安郡府,宋郁躺在花园里假山上硕大的石头上,静静地晒着太阳,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踱步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眯着的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老者目光中带着愧疚与不忍,径自坐在旁边开口道:“伤好些了?”   “都是些皮外伤,早好了。”宋郁坐起身,看着老者答道。   “你会怪义父心狠吗?”老者低声问道。   宋郁轻轻一笑,道:“义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复国。郁儿又怎敢怪罪义父?”   “你越是这样说,越是证明你心里其实是怪义父的。”老者叹息道:“义父知道你并不喜欢做什么皇帝,可是你身为祁朝皇室留下的唯一血脉,就必须要担起复国大业。有时候想要成大事,就必须舍弃自己的喜好。”   “郁儿明白。”   “陆孟塬在前面等你呢,去见见他吧,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老者撑着膝盖站起身:“如今事情有变,赵翊重掌兵权,目前已经在城外驻扎,我们必须要与陆孟塬他们同仇敌忾,才有机会胜过赵翊。”   宋郁从石头上跳下来,应声道:“是。”   嘴上应着“是”,宋郁心里却无比清楚,即使他们与陆孟塬合力,也未必赢得了赵翊。   这场仗打的比赵翊想象还要艰难,几番试探性的攻城下来,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惠安城作为要塞之地,当初建造的时候为了防止敌军来犯,特意加高了城墙,如今却给赵翊攻城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赵翊身披银色铠甲骑在高头战马上,抬头看着城墙上站着的人,其中两个他都认识。   一个是宋郁,一个是陆孟塬。   陆孟塬低头看着城下的赵翊,笑了笑道:“宋兄你看,命运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初我们三人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时候,是你和赵翊联合起来对付陆某,如今再次相会,宋兄你却又成了陆某的盟友。”   宋郁手按在城墙上,盯着城下,轻笑一声道:“陆兄说的没错,命运这东西确实是玄妙。今日的朋友,明日或许就是敌人。今日的敌人,明日也不一定永远是敌人。”他转过头看着陆孟塬笑道:“当然,以在下和陆兄的交情,自然不会成为敌人。陆兄说呢?”   陆孟塬嘴角扬了扬没有答话,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烽火燃起,四处硝烟弥漫。惠安城顿时成了一座炼狱。鲜血将城外的土地染红,与即将落地的血红夕阳连成一线。   这场战争持续了七天,宋郁他们虽说以人数上的优势将赵翊的军队几番击退,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赵翊的虎狼之师。   城门被撞开的时候,赵翊手握长剑骑在马背上进入惠安城,迎面便看到被一群将士捆绑着的宋郁几人。   赵翊停马驻足,居高临下地看着宋郁,良久才冷声开口道:“以你的本事,不会这么轻易被抓,你为什么不逃?”   “逃?逃往哪里?”宋郁冷笑:“既然已经一败涂地,我又何必苟且偷生?何况,被你抓到,我或许还能见到我想见的人呢。”宋郁的笑中带着讽刺。   “带下去吧。”赵翊淡淡道,不去理会他话中的挑衅。   唐素染很快被接进了郡府内,一下马车,她便直奔大堂而去。   赵翊正在给几个下属吩咐善后事宜,见唐素染进来,摆摆手让那几个属下各自去忙。   “你抓了宋郁?”待那几人走出大堂,唐素染直截了当问道。   赵翊疲累的找了把椅子坐下,答道:“是!”   “你会将他交给皇上处置吗?”   “不知道。”   唐素染急道:“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赵翊抬起头看向唐素染,良久才道:“我当然不会忘。所以我才说不知道。”他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示意唐素染坐下,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他能逃掉,可是他却故意被抓,这让我很为难。将他交给朝廷,他就必死无疑,可是若将他放走,我便会担上通敌的嫌疑。”   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个难两全的难题,一方面是对唐素染的承诺,一方面是给太后留下把柄,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唐素染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要见他,可以吗?”   赵翊伸手握住唐素染的手,歉然道:“当然可以。他现在就在这郡府的大牢里,我让人带你去。”   郡府的大牢不比内廷大牢,这里要更加的潮湿阴暗。进去牢房,扑面的恶臭差点熏得唐素染吐出来。   劳役带着她来到宋郁的牢房外便行礼退了出去。   唐素染站在牢房外,静静地与牢中的宋郁对视。宋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里含着些许欣喜,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走?”看着再次被关进牢房的宋郁,唐素染最终还是无奈开口问道。   “我若是走了,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宋郁浅浅一笑,似真似假的随口应道。   “都这个时候,你就不打算跟我说句实话吗?”唐素染皱眉道。   宋郁走到唐素染面前,隔着栏杆细细地盯着唐素染看,似乎是想将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过了许久才坚定道:“这就是实话。”   “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算了。只是……”唐素染警惕地往门外瞧了瞧,靠近宋郁低声道:“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染染,不需要了。”宋郁轻声道,声音里透着轻松:“这样的结果挺好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场对弈没有胜算的可能,可是为了配合义父,为了我身后那些将士们的期望,我必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实话,活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这是真话。不必再借助一个小贼的身份去收集那些官员的把柄,更不用担心哪一天一个不小心死在别人的陷阱里,轻轻松松的做自己,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如今胜负已分,结局已定,但我不可能让义父独自上路。他救了我,我却救不了他,那就只能陪着他。”   他朝唐素染释然一笑道:“能够有你这个朋友,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唐素染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道:“我不会看着你死的。不管将来会怎样,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死!”说完毅然往牢房外走。   宋郁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何必呢?”   赵翊短短一个月内便平定了此次的□□,这原本是一件莫大的功劳,可是跟着捷报同时到达太后手中的还有一份秘奏,这份秘奏是跟随赵翊出征的参将消消发出的,   秘奏上参告赵翊与叛贼勾结,私下放走叛贼中的两个主要头目,并与叛贼达成一气,存在谋反之心。   这份在明眼人看来是无稽之谈的秘奏,太后却深信不疑,她当即便以朝廷在用人之际为由将韩牧春放出大牢,美其名曰让他戴罪立功。由皇帝钦点二十万大军交给韩牧春前去将赵翊押解回京。   二十万大军黑压压的在惠安城外排成一片,赵翊站在城墙上外下看,一时觉得实在是好笑的很。   前不久自己还在城下号称要剿灭叛贼,如今自己反而成了叛贼,还真是讽刺。   当然,赵翊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好在漠南北几人及时赶到惠安城与赵翊会和,虽然人数上与韩牧春还是有极大的悬殊,但赵翊他们面对的毕竟是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二愣子。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统帅又怎能指挥好一支军队?   韩牧春终究是个绣花枕头,尽管带了数倍于赵翊的兵力,最终还是没能打进惠安城,反而有一大部分人临阵倒戈,投往赵翊麾下。韩牧春最后带领仅剩的五万人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赵翊将父皇留给他的锦囊拿出来放在手中看,喃喃道:“父皇,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唐素染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踟蹰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后悔放走宋郁吗?”   “从我打算放他走开始,我就想到了现在的结果,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赵翊将唐素染揽入怀中,柔声道:“如果杀了他,或许我才会后悔。因为杀了他,你会一辈子不开心。”   唐素染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担忧道:“韩牧春逃回去一定不会有好话,你这算是和太后彻底撕破脸,成了真正的乱臣贼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赵翊抬摇头笑了笑,淡淡道:“从我立下第一份军功开始,太后就已经认定我有一天会夺了六弟的江山,不如……”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一字一顿道:“我索性如了她的愿。” 作者有话要说: 2018,新年好!原本以为这篇能够在2017完结,没想到竟还垮了年。 祝看文文的天使们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减肥成功。 最重要的是:不缺钱花! 哈哈哈哈哈…… 第53章 第 53 章 时值深秋,百物凋零。处处是一片萧索景象。   赵翊带兵驻扎在惠安城,一方面休养生息,一方面屯备粮草。   如今朝廷已经昭告天下,宁王赵翊勾结前朝欲孽意图谋反。   百姓得知此事,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恐慌,反而是开始期盼宁王能早日打进京城。   自打新皇登基,大燕便不再是原来那个繁荣太平的大燕。张氏一族的势力日渐强大,分散在各地的士族,原先夹着尾巴做人的,现在是一朝得势便开始胡作非为。百姓心中早已是怨声载道,奈何敢怒不敢言。如今正好宁王要来收拾这张氏,大家心里自是暗暗叫好。   赵翊站在沙盘旁,仔细规划着这场仗该怎么打才胜算最大。有下属在门外禀报:“王爷,有人求见?”   “什么人?”   “此人衣衫褴褛,像是个逃难的。可是他却自称是王妃的二哥,并有信物呈上。”   赵翊从沙盘上抬起头:“哦?拿进来。”   门外的将士捧着一个盒子进来,递到赵翊面前。   赵翊轻轻一掀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玉佩,代表着长公主府的玉佩。   赵翊挑一挑眉,吩咐道:“去把人请进来。”   “哎呀呀,可把我累死了!王爷,您是不知道这我这趟是怎么过来的,这一路上风散露宿的,差点没冻死。”刚一进门,唐书礼就一屁股瘫在座椅上,叫苦连连。   赵翊走到他身边,一股恶臭袭来。他捏了捏鼻子,皱眉道:“内兄一路辛苦,不如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唐书礼见赵翊那一副嫌弃的样子,抬起胳膊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差点被自己熏晕过去,歉然一笑道:“是难闻了些,王爷别介意啊,要是不打扮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好混出京城啊。”   他站起身冲门外嚷嚷:“麻烦外面的兄弟给准备一下洗澡水,再找一件干净衣裳,我好换上。”   随后冲赵翊一拱手道:“王爷稍等一会儿,等我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等他出了门,赵翊才敢大口缓了口气。   等唐书礼返回来,赵翊已经命人通知了唐素染。   唐书礼看到妹妹,有些别扭的笑了笑道:“大妹还久没见,清瘦了不少。想必在外这么久受了不少苦。父亲在家很担心你呢。”   唐素染还是头一次听这个不着调的二哥说关心人的话,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还是亲妹妹,以往自己怎么欺负都无所谓,可是若是别人敢欺负妹妹,想必他也是要拼命的。   “父亲他还好吗?”唐素染想到那个一向视她为宝贝的父亲,不免有些伤感。   这次出来这么久,还跟着赵翊担上了反贼的罪名,他一定是着急坏了。好在没连累到长公主府,不然自己的罪孽可就大了。   “还好,现在清闲下来,养养花种种草什么的,就是时常念叨你。”唐书礼应道,他看了看赵翊,开门见山道:“闲话咱们以后慢慢说,如今形势紧张,我也不饶弯子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给宁王殿下提供助力的。”   “什么意思?”赵翊奇怪道。   唐书礼神秘地笑了笑,道:“宁王殿下应该知道我外祖父的实力吧。虽说他老人家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但是那些一直蛰伏下来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他警惕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凑近赵翊道:“实话跟王爷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要跟王爷商量里应外合的事。”   赵翊听完一副了然的样子,轻轻一笑道:“内兄什么时候竟对这些政事感兴趣了?”   唐书礼嘿嘿一笑,道:“不瞒王爷,其实我早就在暗中与外祖父以前的旧部联系,为的就是今天。外人一直以为我唐书礼是个每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其实那只是我掩饰的手段而已。我早就觉得,大燕就该能者上位掌权,而王爷就是这个能者。”   听人当面拍马屁,赵翊有些不适地笑了笑。   唐书礼却是无比自得。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宁王非池中物,迟早要坐上那张宝座。   “二哥做这些,父亲知道吗?”唐素插话道。   唐书礼愣了愣,一副心虚的样子:“当然不能让父亲知道,不然早就把我大卸八块儿了。”   唐素染撇撇嘴:你倒是知道后果!   “不过父亲迟早会知道的,只是那时大局已定,父亲会以我为荣,怎么还会怪罪我?”唐书礼信心满满道。   “内兄怎么就认定本王会赢呢?”赵翊好奇道。   唐书礼扬了扬脖子:“宁王殿下当然会赢!宁王殿下这些年立下的战功那是有目共睹的,这也是民心所向。现在再加上我们唐家的助力,何愁不能功成?”      朝廷先后派了几次兵过来剿贼,可每次都无功而返。   刚刚入冬,赵翊粮草备齐,京城那边唐书礼也已安排妥当,赵翊终于带着军队挥师北上。   接连攻破十几座城池,赵翊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浩浩荡荡地往京城开进。   眼看大军已经逼近皇宫,赵瑾不顾太后的拼死阻拦,毅然决然地亲自写下禅位诏书,将这个还没坐热的龙位拱手让了出去,唯一的条件便是善待太后,宽恕张氏一族。   他不想与他的五哥为敌,不愿更多人无辜送命,更不愿母后受到伤害。   一面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五哥,一面是生养自己的母后,一直以来,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帮谁都不是。若是舍弃一个皇位能够同时保全五哥和母后,他愿意让!   因为对于赵瑾来说,这个皇位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现在卸下这个担子,他心里反而轻松的多。他仰起头看着自己的五哥,释然一笑:“五哥,其实一直以来,瑾儿都认为只有五哥才配坐上这皇位。只是形势所迫,瑾儿不能违背母后的意思。如今正好,瑾儿终于可以解脱了。不管你是宁王还是皇帝,瑾儿都只当你是五哥。并且永远都是。”   赵翊摸了摸他的头,眼神里满是愧疚,一直以来,他最不愿伤害的便是这个单纯善良的六弟,他软声道:“当然。我永远都会是那个保护你的五哥。从此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伤人害己,没有人会再约束你。”   伴随着漫天绽放的烟花,唐素染披着大红的皇后礼服,与赵翊并肩站立在朝阳殿的台阶之上,接受着百官的朝拜,万民的拥护。   城外万安山上,宋郁站在慈恩寺外,仰头看着天上一朵朵开了又谢的烟花,嘴角慢慢溢出一抹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给自己撒个花花!感谢一直陪伴下来的好心天使。 也谢谢那些弃了还不忍心删收的,让我的数据不至于太难看。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能够坚持下来还是很佩服自己的,毕竟这么冷还能坚持住。以前写的最长的也就四万字。 总结一下还是有进步的,至少手速从原来的500长到了1000. 哈哈…… 要过年了,下一本写个轻松的吧,权谋的暂时有些撑不起来,以后慢慢学习,慢慢磨练。 嗯……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尴尬呀! 那就,下本见吧……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